酉时,红日西沉。
皇宫的太兴殿灯火通明,丝竹管乐之声不绝于耳。
一众大臣,已经携着家眷入座。
楚亦霄位于高位,身侧右后方的矮椅上,是盛装打扮的姜怜雪。
而他左侧,与黑檀木桌平行的空位,则是给当今太后留的位置。
“太后到——”
一声高唱传来,众人立刻起身颔首行礼,楚亦霄更是走下高台去等候。
比起其他人的好奇,谦卑,姜怜雪和姜太尉,皆是一脸不情愿。
唯独坐在殿内左侧第一个位置的明宴,不必行礼,淡然地品着香茗,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地瞥向门口。
这几日,他刻意避开与太后接触。
即便是送药时,也不多言语。
似乎,心平静了很多。
一抹如灿烂霞光的裙摆,突然闯进明宴的视野中。
少女一袭朱红华服,鬓间斜插着口衔明珠的凤簪,衬得那张姝丽的小脸,好似娇艳的桃花。
鹿茶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明宴的身上,唇角漾开甜软的笑容。
下一瞬。
明宴视若无睹般地转过了头。
鹿茶:“?”
咋?
我笑得不够灿烂?
“母后万福金安。”楚亦霄温顺地行礼。
鹿茶轻颔首,由锦玉扶着,走向高台。
楚亦霄紧随其后落座:“今日乃朕爱妃的生辰晚宴,诸位当做在自己的家中,不必拘谨。”
众人起身谢恩后,便开始彼此寒暄。
明宴所在的位置,距离高台几步远,鹿茶无法跟对方交流,研究着怎么换到下方坐着时,忽然听到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皇上,臣妾喂您喝酒。”
姜怜雪故意挽住楚亦霄的手臂,亲昵地喂他饮尽杯中酒,随即得意的看向鹿茶。
曾经的心上人,现在却满眼都是她,姜鹿茶绝对会被气死!
然而,鹿茶只是嫌弃地收回视线。
就这?
都不亲一个?
噫~
见鹿茶兴致缺缺地转过头,仿佛极为看不上自己低劣的手段,姜怜雪面容略微扭曲。
虽然她的脸用了最好的药,恢复了大半,但还需要厚厚的脂粉,来遮盖残留的巴掌印。
表情一旦狰狞,就如同是索命的厉鬼,恐怖瘆人,完全没有半分美感。
想到鹿茶即将要把凤印交给自己,姜怜雪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她就再忍这贱人一会!
毕竟,自己的妃位最高。
姜鹿茶不给她,还能给谁?
而楚亦霄自然清楚,姜怜雪刚才的举动是想气鹿茶,心中轻蔑,表面却装作宠爱她的样子:
“爱妃,这是你最喜欢的杏仁羹。”
“谢皇上。”姜怜雪娇羞地接过楚亦霄递来的瓷碗。
高台上的一切,都被下方的官臣,尽收眼底。
有两个大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姜贵妃,怎么好像是故意和皇上表现的恩爱,在气太后一般?”
年长的大臣捋着胡子,小声开口:“当然是因为,太后未进宫之前,曾心悦过皇上。”
离两人不远的明宴,搭在茶盏边缘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一分。
年轻的官臣不敢置信:“那先皇,岂不是抢了自己儿子的女人?”
“并非如此。”年长大臣复道:“皇上从未与太后在一起过,是太后单方面,喜欢皇上。”
“说起来,太后也挺可怜。”
“母亲去世得早,喜欢的人,不爱她,反倒立了她姐姐为妃,刚进宫,先皇就驾崩了,我看她这太后,当的并不自在。”
“从太后进来,姜太尉就没什么好脸呢。”
年轻官臣不以为意:“现在这朝中大权都在姜家手中,太后能有什么苦?”
“议论皇族的是非,按大楚律法,应杖打三十。”
明宴突然的一句话,让两个官臣瞬间老实地闭嘴。
他摩擦着茶盏上镌刻的竹纹,眸底幽深寒凉。
原来,太后和皇上,还有这段过往。
却在这时,一醉酒的老臣,摇摇晃晃地走到明宴的面前,态度傲慢:
“传闻明家的占卜术,可以算出人何时死,老夫今年已经花甲,不妨你给老夫算算?”
叮咚——几枚铜板扔在了明宴的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臣笑的嘲讽:“这些是老夫给国师的酬劳。”
“算不准,就当赏你的。”
每逢宴会,便有官臣羞辱国师,将平日里所受的怨气,通通都发泄给对方。
只因,明家没落,无权无势。
曾经是明父受辱,现在明宴担任国师,这些人,就将矛头对准了他。
明宴抬手拿起玉壶倒茶,垂下的长袖将铜钱扫落在地,无波无澜:
“我不算死人。”
“你什么意思?!”老臣作势要发火,忽然被两个太监按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不知道老夫是谁吗?!”
“老夫可是......”
话还没说完,一道冷冽的寒光落下。
咚——!
刚才还叫嚣的老臣脑袋,掉在了地上。
鲜血刹那染红了原本明黄的瓷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