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躺在雕花木**的鹿茶,长睫轻颤地睁开双眼。

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霉味,隐听滴答滴答的水声,遥遥传来。

鹿茶迷茫地坐起。

印象中,长公主府阴暗幽森的地牢,现在被布置得格外温馨,连粗糙坑坑洼洼的石地,都被铺上了柔软的暖席。

她转身挪到床边,哗啦——

脚腕戴着一副松垮的镣铐,约莫筷子粗的细细铁链,落至地面。

“?”

鹿茶垂下脚尖,试探地甩了甩,只听一声啪嗒,镣铐掉了。

“......”

锁个寂寞?

系统没忍住吐槽:【这还是反派精挑细选了半夜,才选出的镣铐。】

在菜里下最猛的迷药,结果就这?

简直是蜜蜂踩电门——我麻了个bee!

鹿茶唇角轻勾。

有贼心,没贼胆吖。

却在此时,地牢的门被人打开。

蒙眼的玄衣男子,拄着拐缓慢地走进,再无往日的卑微怯懦,清润的嗓音,懒散讥诮:

“殿下,现在是我的阶下囚了。”

鹿茶好整以暇的睨着诡异微笑的荀霁:“连奴都不自称啦?”

小反派你飘了吖!

透过丝带,那软甜的小姑娘,轻嘟着粉唇,似在嗔怪,荀霁刻意别开脸,扬手接过暗卫递来的烙铁。

三角的平底,已被烧得通红发亮。

荀霁轻转着烙铁,低低的笑声,漾着刺骨的冷意:“殿下脸颊的皮肉,应该很容易烫熟吧。”

“可是你有眼疾,万一烫错位置了怎么办?”

鹿茶好奇地歪着小脑袋瓜,认真发问:“你让我烫回来嘛?”

有本事你就继续装瞎子!

荀霁一噎。

心里的烦乱,更重了。

偏偏鹿茶还随意地踢开了脚边的镣铐:

“我饿了。”

“......”荀霁抿了抿唇,扔掉了已热到自己掌心的烙铁,示意暗卫将准备好的食盒拿进来。

没多久。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满了一桌,还有温度适宜的消食茶。

看着鹿茶怡然自得地吃着饭,根本不担心会受到伤害,荀霁莫名感到胸膛很闷。

像是野兽亮出了獠牙,本应瑟瑟发抖的猎物,却丝毫不惧,反而笑嘻嘻地逗弄。

可,杀她,自己下不去手。

惩罚,又不敢,怕她眉头皱一分。

荀霁挫败地倚靠在椅子上,丝带后的桃花眼里,弥散着丝丝的无奈。

他以为,来到地牢,会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上一世的痛苦,出乎意料,平静放松。

仿佛,这只是长公主府最平常不过的一个地方。

只因,目光所及,有她的身影。

可那日夜的绝望......

荀霁的脸颊突然被轻轻戳了戳。

吃饱喝足的鹿茶,托腮望着他,眉眼弯弯:

“不要闷闷不乐,笑一个呀。”

荀霁条件反射地照着,唇角蓦地僵住。

他为什么要听她的?!

“怎么不继续啦?”

鹿茶恶劣地伸手要掐荀霁时,却见人瞬间站起跑了。

如同一只别扭的狗,明明欢喜得很,可为了所谓的尊严,故作冷漠地拒绝主人一切的触碰。

啧。

小反派不经逗了吖。

长公主府,主院。

由于地牢的门没锁,守在外面的暗卫皆垂首假装看不到,鹿茶光明正大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府内的奴仆早已恢复了自由,而在此等候的玲瑛和李嬷嬷,确定鹿茶没受伤,这才放下了心。

从玲瑛那里听说了装瘸一事,李嬷嬷心疼地看着鹿茶的双腿:

“如果不是元霆,殿下以前怎会被人指指点点那么久?”

“好在,驸马爷现在给他关进天牢了。”

鹿茶眨了眨眼。

嬷嬷都这么大胆,直呼男主的名字了嘛?

玲瑛适时解释:

“殿下昏迷了一天多,并不知道,元霆昨日入狱后,一直待在风然楼的闲王,就被驸马爷找到,推上了皇位,今天都上早朝了。”

鹿茶小小惊讶了一下。

闲王,便是原主那个无心朝野的皇叔。

洛锦霜前段时间就将人从南方接了过来,但因她进了天牢,暂时安置在了酒楼。

小反派没兴趣称帝,却间接的又做了一把她的工具人。

这是天生的工具命吖~

鹿茶正嘻嘻的坏笑着,阿卓走进了院子,俯身行礼:

“殿下,主子请您去看戏。”

“?”

正厅。

鹿茶过来,便看到外面地上,跪着九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显然都被点了穴道。

而跪在中间的男人,岁数还没到半百,眼球就已浑浊不堪,因长期沉迷于酒色,略微浮肿的身体,发虚地颤抖着。

正是荀霁的父亲——亡国之君,北凛皇。

鹿茶自觉地坐在了厅内唯一的椅子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另外几个皇子。

相貌都算不错,但跟荀霁一比,还差很大一截。

果然,小反派最好看吖~

却在这时,一股淡雅的香气袭来,站在椅子后的荀霁,俯下身,环抱住了鹿茶。

手里握着一把长弓。

“殿下可听过人肉靶子?”

荀霁慢条斯理地搭上一支箭,随意地拉开弓。

咻——利箭插进一个皇子的大腿。

皇子惊惧得瞪大了眼,可无法行动,只能感受着那腿部蔓延的剧痛,在内心哀嚎。

“以前,我就是他们的靶子呢。”

荀霁清浅地笑着,手中的动作却没停。

看似随心所欲地拉弓射箭,可每一支,都能精准地刺进皇子们的身体。

不一会,那深灰的石板上,蜿蜒流淌着大量鲜红的血液,飘散着一股铁锈的腥味。

而九人的肩膀,胸膛,双腿,都各插着几支箭,宛若被圈养在林中,供人狩猎玩乐的动物。

荀霁的眸底掠过一丝微妙的紧张。

她,应该会有一点害怕的吧。

“你这样,他们是感受不到痛苦哒。”鹿茶支肘撑在扶手上,小脑袋瓜靠在了荀霁的臂弯,眉眼乖软:

“既然曾经那般欺负过你,为何不一寸一寸剥了他们的皮,再仔细地用针线缝合?”

鹿茶微凉的指尖,落在荀霁的腕处,轻轻划过:“还可以切开这里的皮肉,挑断一根根筋。”

那被血肉包裹的骨头,挖出来,白中泛着点点的黄色,她倒是很久没有瞧见了。

鹿茶有些蠢蠢欲动,勾出了袖中的匕首,一本正经:

“光说没有用,我还是演示给你看叭。”

“......”

看着小姑娘兴奋地冲向了皇子,直接一刀砍掉了对方的一只耳朵,荀霁深深地叹了口气,很无力。

他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主子。”阿卓快步走来,低声禀报:

“西寒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