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一辆金丝黑檀木的马车,停在了朱红的宫门外。

玲瑛手脚麻利的拿下轮椅,便小心翼翼地将鹿茶抱下来,放到轮椅上坐着。

而跟在后方停下的一辆普通马车里,荀霁在阿卓的带领下,摸索地走下来。

男人的墨发已经重新用竹簪束起,一袭朴素的靛青长袍,轻握着拐杖。

那双无神的眼,也被一根米白的布条覆盖住,没了那股妖冶之气,只是清雅温润的公子。

更令人想欺负了吖。

系统不理解:【你为什么不让反派跟你坐一辆马车?】

多好的增进感情机会啊!

鹿茶无辜且诚实:

【我忘了。】

“......”

算了,它还是下线去追剧吧。

看着被阿卓搀扶的荀霁,鹿茶眼中掠过一抹恶劣:

“阿卓,你先驾那辆马车回去叭。”

话落,她向前微倾,一把夺走了荀霁的拐杖。

“殿下!”

阿卓惊呼地想抢回,突然瞥见荀霁悄悄给自己打的手势,隐忍着俯身行礼:

“诺。”

荀霁无措地站在原地,双手举在半空中,低柔的嗓音,夹杂着几分委屈的涩意:

“殿下为什么要拿走我的拐杖?”

被布条遮挡住的瞳眸里,却闪烁着森寒的冷光。

元鹿茶到底又想干什么?!

一抹温软,蓦地握住了他的右手。

荀霁强压着想甩开的冲动,任由鹿茶将他拽到了轮椅的后方。

“我做你的眼睛,你推着我走吖。”

荀霁一怔。

透过布条,模糊地看到那靠在轮椅上的女子,仰起娇美的小脸,眉眼弯弯,捎来春风。

“殿下说了,烙刑不行,那就剜他臂膀的肉!”

侍卫狞笑的话语,刹那在耳畔回**。

荀霁的双臂微颤了一下,沉默地握紧了轮椅的扶手,心中讽刺。

她怎么配用温柔形容?

【叮——反派好感值-5。】

鹿茶眨了眨眼。

咋?

我笑得不够甜?

“哟,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瞎子还能推瘸子!”

伴随着嘲笑的话语,走来的男子一身绣着流云的玄衣,故作风流的轻摇折扇,身后还带着五六个随从。

玲瑛面带愠色:“请顾二公子注意言辞!殿下乃当朝长公主!”

鹿茶长睫忽闪。

顾静远,少府顾大人家的二公子。

先帝还在世之时,这一家为能当皇亲国戚,死皮赖脸地跪求赐婚。

原主那时尚未及笄,先帝便拒绝了。

谁知顾静远软磨硬泡,甚至自残,还要以死明志——娶不到公主就不活了!

先帝被他的“诚心”打动,就松了口。

结果等原主去了边疆回来,少府顾大人一家又哭天抹泪的求退婚。

表面上说是顾静远重病,不能连累长公主,以免她守寡。

实际是因为原主的声誉受损,觉得丢脸,二是因为瘸腿,伺候不了人就算了,没准还需要他们照料。

顾静远为此不惜吃下轻微的毒药,闹得算是满城风雨。

原主知道此事后,直接退还了当初的定情之物。

元昌帝为了安慰她,便挑了一个最好看的质子—荀霁,给她做驸马,算作补偿。

顾静远阴阳怪气:“我也没指名道姓,你凭什么就说我是在说他们?”

“别自己对号入座,捡骂啊。”

“不过我还真挺庆幸,没娶了长公主。”

“这样的女人,也就下贱的质子愿意要吧,哈哈。”

顾静远正嚣张地大笑着,只听破风声袭来。

啪!

乌黑软鞭,死死地卷住了他的脖子。

随着一道痛呼,顾静远踉跄跪在地上,想扒开鞭子,未料力道突然一松。

下一瞬,又狠狠地抽在他的脸颊。

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啊!”

“公子!”随从们焦急地想上前搀扶,奈何长鞭犹如灵蛇舞动,在他们眼前划过后,再次落在惨叫的顾静远的身上。

一时之间,随从们不知该如何是好,像个木桩钉在了原地。

顾静远怒目圆睁:

“元鹿茶你发什么疯?!我招你惹你了?!”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本宫的名字?!”鹿茶目光凌厉,红唇却轻勾着,透着一股子的诡异。

顾静远不禁吞了吞口水,有点头皮发麻,嘴硬道:“那你也不能随便打人!”

“我一会就去把此事禀告给皇上!”

“好吖。”鹿茶笑得更加甜美:

“你一少府的二公子,见本宫不行礼,又出言侮辱驸马爷,藐视皇族,以下犯上。”

“按律,当斩。”

顾静远一惊。

虽然元鹿茶现在就像那路边的一滩臭狗屎,谁见都骂一声晦气,可对方依旧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

荀霁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他方才光图嘴爽,一时忘了这点。

顾不上身上脸上的疼痛,顾静远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谄媚道:“殿下言重了,我,我就开个小小的玩笑。”

“对不起殿下,对不起驸马爷。”

“那你就跪在这里,一边扇耳光,一边大喊,你下贱。”鹿茶挑眉:“或者我们一起去见皇上?”

“顺便再聊聊你想退婚的真正的原因吖?”

顾静远的心头刚涌上的火气瞬间熄了。

本就做贼心虚的他,当即憋屈的扇了自己一耳光:“我下贱。”

“没吃饭嘛?大点声。”

看着那巧笑嫣然的女子,顾静远眼中升起一丝怨毒,一梗脖子喊道:

“我下贱!我下贱!”

贱人!今天这事,我绝对跟你没完!

鹿茶轻拍了拍荀霁的手背:

“走叭,犬吠没什么好听哒。”

女子指腹的薄茧,擦着他的皮肤而过,似是落叶飘进平静的湖面,漾开一圈浅浅的涟漪。

荀霁顺从的照鹿茶的话前进。

掩在白布后的眸里,洇散着迷茫。

她,好像是在顾静远骂了我后,才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