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焦躁
遴选过去很多天了。这一段时间部里很忙,朔方重型又有几单工程和设备招标,还有些别的活儿,金额都不大,但程序是一样的。有一天刘家绪打过电话来,抱怨说:“袁经理,最近看你好像心不在焉,连续出几次错了,今天又把开标地点标错了!你是不是觉得朔方重型最近单子都不大,你不大在乎了?这样下去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我听出了刘家绪话语当中的威胁口气。前不久,戴书衡被市委调离了朔方重型,改任市发改委副主任,他的职务由迟维东接任。刘家绪过去紧贴戴书衡,现在戴书衡走了,而迟维东和戴书衡之间又不那么和睦,所以他可能正在紧急调整方略,我知道他很焦躁。我反击说:“刘主任,开标地点标错是我们的责任吗?你查查记录就知道了。家绪,我最近为药品招标的事也很烦心,咱们相互理解吧,好不好?”
刘家绪便无语,默默地撂了电话。我感到很惭愧,觉得不该这样对他,心想哪天找他吃顿饭吧。
雨季到了,那是一串灰蒙蒙的日子,徙阳市整日价罩在雨水和雾气之中。我的心也开始湿润起来,慢慢地很少去想遴选的事了。
我曾给荆楚地发过一个短信,约略问了下遴选的事,但他没有回我。邵力为也曾试着了解点内幕消息,也没得逞,他连说:奇怪了,奇怪了!
遴选的事过去一周了,就像这些日子的天空一样,雾气沼沼,见不到一丝的亮色。
那一日,林月桥突然从北京来了个电话,她在电话里轻巧地问道:“小山,最近心情好不好?”
我很惊喜,“姐,你电话来得真及时,我心情不好。你咋样?”
林月桥说:“我可好极了,和我先生**,整日里*。”
我惊得满脸通红,骂道:“女流氓!被窝里那点事你也敢挂在嘴边啊?”
林月桥却并不知羞,嘻嘻笑着说:“做得,如何说不得?假斯文!好好,不说了,怕把你这小尼姑臊死。小山,说件正经事儿吧,药品招标遴选的事我听说了,听说你连评委都敢奚落,把到手的鸭子给放生了?哈哈!”
我惊讶极了,问道:“姐,你咋知道这事儿?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林月桥还是笑个不停,末了才说:“是彭舸说的。”
我一下想起彭舸来!这些天我竟然没有给他打电话,对呀,彭舸神通广大,他是应该知道消息的呀!我说:“姐,我这些天很烦,也没跟他联系。他怎么说的?他知不知道遴选结果没公示?再说,你咋和他有电话呢,你又不在徙阳?”
林月桥嗔怪说:“我怎么就不能和他有电话?那么一个帅哥!眼神儿那么霸道,能把你吃了,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我说:“你喜欢就喜欢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想问你关于遴选的事,你表白什么呀,爱情宣言?”
林月桥就一愣,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说:“小山啊,你一直说你跟他没什么关系,看看!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心理吗?这叫醋意,你吃你姐的醋!哈哈!我跟他电话不假,我们一直有电话,但主要是为你的事,彭大公子不好和你说,怕你动不动就给他使酸脸子,他是真怕你。你幸福去吧,有这么个公子哥儿替你跑前跑后,呵护有加,你丫的真是好命!”
我是真烦这个林月桥,大嘴巴啥都敢说!我不快地说:“姐你又瞎说!他跑前跑后,还不是为了自己做药品配送?姐,我求你了,别的我什么都不关心,就是关心这次遴选什么结果,他说了什么?”
林月桥叹了口气,说:“唉,小山,你真辜负了他。我告诉你吧,你顶人家的那个评委,正是省中心医院的院长,医疗界的老大,得罪他就等于得罪了一批院长,所以给你的分数不高,若按遴选规则,你已出局了。但是没想到出了意外,遴选的前一天,有人举报一家参选代理机构与评委有‘不当接触’,按规定要取消中选资格,你们遴选是有这条规则吧?”
我说:“是有这个规则,而且规定若第一名违规,下一名递补。这家不当接触的代理机构是排在第一名么?”
“这个不知道,得分排序表封存了,然后发了一个公告,说暂缓公布。不过小山你动动脑子呵,如果不涉及第一名,为什么会暂缓公布?那肯定是第一名出问题了嘛!
我一听就燃起了希望,不由得问:“那我排第几?”
林月桥就有点不耐烦,“不知道。我都说了,得分排序表封存了,还问!”
我哼了一声,“排序表是经过汇总的,还要逐级上报,这中间经过好多人的手,彭舸既然连有不当接触的事都知道,难道会不知道排序?不愿意告诉我们得啦!”
林月桥便笑了,“不愿意告诉我是必然的,我们又不熟。但我估计他即使知道排序,也不能向别人透露,事涉谁下谁上的事,太敏感了。我听说,关于这个不当接触还在秘密调查着,涉及到很多人,所以一时半会出不来结果。妹妹,我和彭舸真不熟,彭舸向我说这个,我估计他是让我给你透露点信息,免得你着急。但是,他不能直接跟你说,因为你是当事人,是参选企业,跟你说性质就变了,你懂吧?我真是很感佩这个男人的,既有着千种柔情,还做事得体。你要是再说你们是商业关系,那我就去泡他了,你同意不?”
没有得到我想知道的消息我很焦躁,但林月桥的话又使我的心柔软了一阵儿。很久都没见他了,还真是挺想的。我就沉了脸儿,“那边**,这边还要泡别的男人,人家都说痴心女子负心汉,你可是正相反!”
林月桥又是一个哈哈大笑,连说:“我是跟你说着玩儿呢,咱们姊妹是什么关系呀!其实呢,妹妹,我还知道很多,但我只能挑着告诉你,你是个纯洁的妹妹,彭舸看好你的也就是这个。你在遴选前没去‘踩台’吧?”
我诧异问:“什么叫‘踩台’?”
“我们的行话,‘踩台’就是推广呵,推广你知道吧?”
我说知道,“但我左思右想,还是没敢,你不知道我是个良家女子吗?”
林月桥感慨说:“是,这是你,你真是个良家女子。你幸亏有个彭舸帮你运作,要不连毛儿也没你的!你想全省药品招标一年好几十亿,多大一张单子呀?谁能不去走访?不说了,我要撂电话了。”
我央求她,“姐,别那么急着撂电话嘛,咱们这么久没说话了,你就不能跟我多聊聊?”
林月桥嘿嘿一笑,“跟你聊什么?你能听得懂什么?就一个傻丫头。你说你有一个市委书记的叔叔,你都不知道好好利用,若是卫生厅知道你叔叔就是袁世文,你还用费这么多劲吗?”
我又一次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
林月桥说:“我怎么就不知道?我早就知道。我还知道戴书衡和你三叔关系很好,是他有一次喝多了说出来的,他还说你三叔人很好,就是不懂官道。可是很奇怪,中组部偏偏就选中了他!”
我说:“姐你别说这些事,这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绝不会因为工作上的事给我三叔添麻烦。还有,戴书衡调走了,调到市发改委任副主任。”
林月桥说:“我知道。这对他来说不算是好事,明升暗降。他并不想离开朔方重型,他经营了那么多年。但他和刘大光走得太近了,只好认倒霉。小山,我说句不恭敬的话你不要恼,戴书衡一直在贴你三叔,你三叔一定要防着这个人,他人脉很厚,但他有点乱来,刘大光也吃了他的亏。你要想保护好你三叔,你就劝他离戴书衡远点儿!”
我默默听着,想着也很久没看到三叔了,我说:“谢谢姐。我很多事都不懂,也帮不了三叔什么,我的话他也不一定听。你真的不干事了,就天天和老公腻着?”
“我那是夸张呢,老公每天也忙。但是天天晚上回来。我也正在找事儿,估计过个十天半月我又要上班了。小山我劝你,哄着点彭舸,彭舸这人能帮你很多的忙,而且是真心的。他这人本事大着呢,你别不信。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我心情复杂,说:“谢谢姐,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