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西部卷之王 第615章 叫我船长 二
面对弗兰克林的责问，艾妮露不为所动。她只是轻轻揭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被异变组织侵占了小半边的脸孔。艾妮露柔顺的褐色头发在海风的吹拂直如同波浪般在身后披散扬起，她抬起头，原来碧绿的瞳色完全转化成了金子般的亮黄。
从瞳孔的深处散发着金色的光，在这片光芒里，似有无尽的威严。
这不该是在艾妮露身上出现的眼神，它应该属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才会明明仰视着弗兰克林，却给后者带来俯视的味道。
弗兰克林觉得这眼神像是哪里见过，然后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接着他沉声说道：“是你！亚格拉迪斯！”
“终于想起来了吗？我的老友。”艾妮露的嘴角勾勒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
弗兰克林突然沉默了，但身上的威势却不减反增。他突然提起艾妮露，足有蓝拳那么大小的拳头握得喀喀响：“知道吗？亚格拉迪斯，这是一次多么好的机会。伟大的星球意志竟然降临在一个凡人的躯壳内，那么只要杀了这个人，连你也会死吧？我真想看看，失去了意志的这颗星球会变成什么样，这不也是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吗？”
艾妮露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仁慈的无尽光辉，毕竟我现在的这个躯壳可是个无辜的小女孩。何况，杀了我不要紧，但普罗休斯会给放出来的。”
弗兰克林瞳孔一缩，最后缓缓把艾妮露放回地上去：“果然，那只怪物还没死吗？”
“要那么容易可以毁灭它的话，那时就不用搭上你的亚特兰蒂斯了。”艾妮露苦笑道，这是一个十分人性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星球意志也会有无奈的时候。
一提到亚特兰蒂斯，弗兰克林就怒火中烧：“那还不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为了制造出‘神’还有‘盖亚’这两只怪物，我们亚特兰蒂斯何用耗尽能量和资源，最后才会被普罗休斯和它的役使虫们攻陷！”
“而让我寒心的是，你所制造的神和盖亚根本不是为了毁灭普罗休斯，而是为了你自己！”
“这种指责我可不同意。”艾妮露直视着愤怒的巨人，针锋相对道：“难道我制造出来的神没有为了你们和普罗休斯交锋吗？盖亚何尝不是通过捕捉役使虫再进行同化，尝试通过它们和普罗休斯之间的联系逆向瓦解那宇宙星兽的生命系统？我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这颗星球，以及由我创造出来的你们！”
“放屁！”巨人咆哮道：“普罗休斯的来到，让你看到另一种生命形式的希望。只不过你不希望变成像普罗休斯那样极端的生命形态，所以尝试走出另一条路。神和盖亚只不过是你这条路上的附属品而已，还有我们，所谓的强化和改造只不过是你探寻过程中的实验品！你最终的愿望，是以完美的姿态脱离这颗星球，从而成为独立的生命不是吗？”
“所以亚格拉迪斯，别再把自己置于大义的柱石下，你的这种嘴脸真叫我感到恶心！”
艾妮露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巨人，那双眼中的光辉变得有些暗淡了些，她平静地说道：“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好过一些，那么尽情把怒火宣泄在我身上好了。哪怕把我当成复仇的对象也不要紧，这样一来，你也会有活下去的动力了吧？”
“你太高估自己了，我的确有活下去的动力，但绝不仅仅向你复仇。更多的，是为了我那些还没有苏醒的同胞。”
艾妮露点头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要告诉你。直到现在我也不认为那时做错了什么，你无法否认，如果不是我保留了种子，这颗星球早就变成荒漠，你也没有苏醒的可能。看看这个女孩，还有她许许多多的同类。弗兰克林，亚特兰蒂斯其实没有真正毁灭过，它只是以另外一种形式重生了而已。”
弗兰克林突然一震，讶然道：“难道说现在的这些人......”
“没错，就像你想的那样。”艾妮露点头道：“只是为了防止出现类似的事情，我稍微限制了他们，于是整个进化的进程变得缓慢无比，至少在我可以预见的时间里，他们是无法到达你那个时代的高度。这样一来，普罗休斯就得在囚牢中呆上更长一段时间。只是，当那一天来临之后，一切就开始渐渐脱出我的掌控.......”
“大灾变？”
“看来你知道得不少嘛。”艾妮露微笑道：“是的，来自外太空的灾难，那不在我的控制之中，也彻底打乱了我编排的剧本。普罗休斯的囚牢崩开了一个缺口，我也不得不解开束缚在人类身上的枷锁，这样才多少有些希望。”
弗兰克林冷笑道：“你不是还有神这件兵器吗？还有盖亚呢，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进化，它应该超越神，成为了你最强兵器了吧？”
“我也希望如此，可事实上，脱出我掌控的一些事情里，就包括了神和盖亚。”艾妮露叹息道：“前者已经被人类得到，只是他们无法掌控这么强大的兵器。但无可否认，他们很聪明。神被他们分解了开来，变成了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武器。至于盖亚，连我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哪。可以肯定的是，普罗休斯遮蔽了我对它的感知。”
“总知，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时代。而你的苏醒又将会带来无尽的变数，我只是想对你说。无论你多么恨我，也请尽量不要打乱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框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忠告？还是威胁？但不管是哪一种，能够让伟大的星球意志现身说法，我已经值得骄傲。”弗兰克林自嘲道。
艾妮露摇了摇头说：“不要小看自己，在我所创造出来的生命里，只有寥寥几人能够赢得我的尊敬。你是其中之一，伟大的天空城之主，毕竟你的光辉曾经照亮过一个时代。”
说出最后一个字时，艾妮露眼中的金光和威严渐渐退去，最后消失的时候，女孩整个人软倒在了地上。弗兰克林知道那个意志已经离开了，他刚才是那么愤怒，可随着亚格拉迪斯的离去，他的愤怒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弗兰克林很清楚，不管他再如何恨亚格拉迪斯，可他的时代早就终结了，现在的世界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
但不管如何，他不能丢下自己的同胞不管。
这么想的时候，艾妮露呻吟一声，扶着脑袋在沙滩上坐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巨人在眼前的剪影，艾妮露疑惑道：“我怎么会在这里，大个子？我记得要做饭来着......”
“糟了！现在都几点了！”女孩终于想起还没做的晚饭，跳了起来哭丧着脸说：“这下得给爷爷骂死了，咦，天怎么这么红......”
转身看向村子的方向，艾妮露发出了惊呼。弗兰克林也抬起头，只见越过椰林之后，那边的天空显得鲜红欲滴，简直就像火在烧一样。弗兰克林突然站了起来，沉声道：“快走，村子可能出事了！”
他一把提起艾妮露，把她放到自己的肩上。艾妮露骑到弗兰克林的脖子上，刚握住他那如钢针一般的头发，巨人已经奔驰了起来。弗兰克林一步十米，在沙滩上留下巨大的脚印一路向椰树林的方向延伸过去。树林后是个陡坡，斜斜地通往村子所在的平地。
从斜坡往下看，弗兰克林两人都清楚地看到，整个村子在燃烧！
怒骂、呼叫、啼哭的声音从村子里传来，夹杂在房子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形成一曲混乱的乐章。
艾妮露双眼睁得通圆，不可置信地说：“怎么会这样？”
弗兰克林一抬头，就看到小岛的船坞那，除了村民平时停放的几艘渔船外，还多了一艘双桅帆船。新时代的海洋和天空都带有强烈的辐射，那是比地表高出上百倍甚至更多的辐射量，使得电子仪器无法在这两个领域内使用。所以西洲大陆附近使用的船只基本上都是帆船，而教皇厅和反叛军里一些大型船只则使用风力和人力并用的混合动力船。不过现在停在小岛船坞边上的只是一艘中型船，搭载人手在30到50人左右，船只两边的舷窗有乌黑的炮口伸出，俨然是阵列炮。
船头的位置安装着一个巨大的铁钩，底座的部分则刻有骷髅头的标志。在船的帆桅上一面黑色的旗帜在飘动着，上面画着一把银钩穿过骷髅头的图案，这是海盗的标志，代表着其中一股势力。
“是银钩哈利！”艾妮露紧张地说：“他是一个杀人狂，被他抢劫的船只已经有十几只，杀在他手上的人听说至少有一百人以上！”
村子里，多数房屋都是用木板和铁皮搭起来的，现在被火一烧都哗啦啦地倒了下来。村民无论男女老少都给赶到一块空地上，被二十来名海盗用旧时代的火药步枪指着。一个三十来岁，瞎了一眼的男人正拿着一把军刀在村民们前面比划道：“快，把你们值钱的东西都拿上来，哈利大人可免你们一死！”
一个村民抬头说道：“各位大人，你们都看见了，我们村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是吗？”单眼男把村民的头发揪起来，然后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说：“没钱也行，男的抓上船当奴隶，女的卖了。”
“那老人和孩子呢？”一个海盗嘿嘿问。
“那种废物自然杀了啊，难道我们还要白养他们不成！”单眼男高声叫道，于是其它海盗都哄然大笑起来。
“你们不能这样，我和你们拼了。”被单眼男揪着头发的村民突然伸手去抓海盗的脸，一时间，其它海盗都看起了热闹。那单眼男十分恼怒，他怎么说也是船长的副手，这样被一个村民抓脸实在有损颜面。他怒骂一声，随手一刀在村民的脖子上抹过。
“不！”
“爸爸！”
一个女人和孩子叫了起来，看着自己的丈夫和父亲被海盗杀死。男人摔到了地上，他张大了眼睛，血从脖子里流了出来渐渐染红了地面。男人失去焦点的眼睛里，映出了一个巨人和女孩的身影。
“杰克大叔！”艾妮露哭喊着，却无力改变什么。
弗兰克林闷哼一声，跑过一间房屋的时候，随便把屋外的一根鱼叉挑了起来。他握在手中，挥臂做出投掷的动作，鱼叉已经没入单眼男的胸口。
单眼男表情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鱼叉，鱼叉的尾端尚颤动不停，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但叫声短促，尾音很快消没在空气里。单眼男倒了下去，就倒在刚才他杀掉的村民旁边。
其它海盗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有好几个端起步枪朝弗兰克林射去，可他们没想这看似笨拙的大块头实际上十分灵活。他们枪才举起来，弗兰克地已经就地一滚，顺势把艾妮露从肩上放了下来。他抱着艾妮露滚到一间房子后，海盗的枪声才响了起来。
自然，打中的只有空地。
把艾妮露放下，弗兰克林小声说：“留在这别动。”
接着他猛然跳起，发出惊天的咆哮，像一只怪物般跃过了房子，再身体前倾朝海盗们跑来。海盗连忙开火，但弗兰克林只以手护住了头脸，便任由其它地方让子弹光顾。这些旧时代的火药步枪也就只能够威胁到普通人，它们发现的子弹打在弗兰克林身上，他权当是挠痒。刚才规避，纯粹是怕伤到艾妮露而已。如今只有他一人，弗兰克林又怎么会怕这些不成气候的攻击。
他转眼冲进了海盗群里，一双大手这里扫下，那边拍下，却像狮入羊群，海盗们给打得哇哇直叫。想弗兰克林就算不用其它的力量，单是身体的一身蛮力就足够让海盗吃尽苦头。被这巨人的拳头擦到就是皮开肉裂，不过几秒的功夫，二十几个海盗就全躺下了。
现场还活着的，只剩下害怕发抖的小岛居民。
银钩哈利正在船坞边上休息，他是海盗船的船长，本身也拥有两阶的力量和防御。早年他的右手被海中的凶猛水兽咬掉，如今那只剩下个光秃秃的手腕。后来他在上面装了个银钩，本是为了拿东西之便。之后当了海盗，杀的人多了，海盗就管他叫银钩船长。
急骤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大呼大叫说：“不好了，船长。巴尔，巴尔他死了！”
哈利本来在闭目假寐，听到这话再坐不住，猛的从他那张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旧时代单人座沙发上蹦了起来。他身高近两米，但身体并不结实，层层叠叠的肥肉因为这个猛烈的动作而颤动不已，汇成一道令人叹为观止的肉浪。银钩身上披着一件长风衣，说是风衣，却给他当披风披着。风衣的后面印着个竖起中指的图案，下面则是一组英文“captain”，那是船长的意思。
这件风衣是一次抢劫的时候从某个倒霉蛋的尸体上扒下来的，因为后面那行英文的缘故让哈利一下子喜欢上它，并将之视之为船长的象征。他披着风衣，咆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来报信的海盗跌跌撞撞地跑到哈利的身前，喘着气比划着说：“巨人，一个巨人杀了巴尔，还有我们二十来人！”
“什么？”哈利转身，朝船上吼道：“你们还在干什么，都给老子滚下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那么大敢杀我银钩船长的人！”
船上剩下十来名海盗一声叫喊，纷纷从船上跳了下来。其中一个瘦小的海盗跳到地上时，从地面突然传来隐晦的震动，让他轻轻地飘浮了起来，跟着摔到地上。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四周，发现其它的同伴也是一脸古怪的表情。
哈利也感受到了，接着身后响起一把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不用找了，是我干的！”
然后船长就看到自己那些手下脸上精彩的表情，他们个个瞪大了眼睛，简直像看到海兽出没似的一个个指向自己的身后。哈利这才转身，就发现天色突然变得昏暗起来。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不是天色变得昏暗，而是一个巨人挡住了天光。那同样巨大的阴影，把哈利笼罩在其中。
哈利已经算是高大的人了，可比起眼前这个身高近三米的巨人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他不得不抬起头看着巨人，然后连退了几步，跟着才叫道：“是你杀了我的人？”
“没错。”弗兰克林没有看他，反而抬头向船坞那双桅帆船看了去，然后道：“你是谁？”
“我，对了。我是船长，银钩哈利！”
“是吗？”
弗兰克林走上前去，单手按住哈利的脸。哈利还没反应过来，弗兰克林手一转，让人胆战心寒的骨折声响起。他再放开手掌时，哈利的头就耸搭地垂了下来。弗兰克林把他的尸体推倒在上，然后拿起哈利的长风衣披到自己的身后，再淡然地看向那十几个已经软倒在地上的海盗说：“从这一刻开始，我才是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