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和夫君换换, 你去榻上,我睡地上!”卢以清想,既然柳安不想和自己一起睡, 那自己将就一下也不是不行。
“……”柳安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道:“夫人身子弱还是你睡榻上的好。”
他叹声气,难道是榻太小了夫人觉得不够两个人挤的?过了这个年就让周禾换个大的!
“既如此,还是要委屈了夫君。”不明所以的卢以清道。
柳安眼生充满诚恳, “只要能和夫人在一处,算不得委屈。”
他见卢以清一直在门口吹着,这薄弱的身子若是再病了就不好了。
“外面冷, 夫人进房等等,我去告诉他们今晚不燃灯了。”柳安赶快说完, 手边有些往里推卢以清的意思。
卢以清身子冷也没有一定要出去。
柳安独自往外走了些,又想夫人这样不安分的人恐怕不会这样听话。一回头,只见卢以清从门口往外探着身子。但在一瞬间又赶快缩了回去。
柳安笑着摇摇头, 想来被抓包一次,夫人也不敢再出来了。
卢以清心跳极快,她三两步走到榻边, 将柳安需要的东西丢在地上。看这地上被褥, 卢以清想, 也是够麻烦的,每次收起来都会沾染些灰尘,又要换成新的。
她瞧了瞧一旁的空地, 再搬来一个床榻不是更方便?
正想着,门被从外面推开。
“这么快就回来了。”卢以清道。
“三两句话的事儿, 哪需要那么久。”柳安看见地上的被褥,心中叹气。
“夫君觉得在这里安置一个床榻如何?”卢以清指着空地问。
“不不不!”柳安甚至没去看她指的是哪里, 连忙拒绝。
这要是同意下来,上榻不成了遥遥无期?
“为…”
“夫人,我有些乏了,有事明日再说吧。”柳安可是不敢再给她接着说的机会了。
“哦。”卢以清慢慢回到榻上。
她侧过身子看见地上的柳安,“夫君冷吗?”
“不冷。”柳安道。
“不冷就好。”卢以清道,“本想,夫君若是冷得不行,挤一挤也是可以的。”
“但是夫君不冷就算了。”卢以清怕被柳安拒绝,又赶快说。
柳安一晚上都觉得嗓子里堵着,被一个字堵着。他怎么就没说出那个冷!
……
在长安算不得宁静的夜里,大理寺也是灯火通明。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但步伐上丝毫看不出年迈之感。
“这是什么东西?”老者问。
“丞相府上送来的。”一名佩刀男子款步上前,拱手一拜。
老者眼神从上面飘过,“丢了。”
捧着盒子的侍从不知如何回答,佩刀男子从其手上接过,摆摆手让侍从先行下去。
“丞相是又怎么得罪您了?”男子问。
老者冷哼一声,“什么时候娶了个夫人也不告诉老夫!这也就算了,到了现在也不见带人过来!”
“哈哈哈,原来您在这儿生气呢。”男子拍拍老者的手,“不值得。”
男子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灯下,乱风刮过吹得他头发有些凌乱,“听闻丞相可是宝贝这位夫人的很,从前丞相府虽很少去人,如今里面的人连出来的都少了。”
“永州。”胡须从手中顺过,老者想了想,“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女子?”
“诶!”男子拿着盒子快步走来,“还好没有丢,这可是丞相的亲信。”
老者并未追究男子擅自打开盒子,而是直接打开了其中的信。
老者笑了笑,“我就知道这小子得带着夫人来见我。”
“要数面子,还得是您。”佩刀男子道。
……
一直在府上的人并不知道有关丞相夫人的各种声音已经传遍了长安城。
一来是因为这是柳安的夫人,二来则是越是被人藏起来的旁人就越好奇。
曾经坊间皆知关于丞相的各种传言,如今都换成了夫人。不过大多数风声都说夫人貌丑,不可见人。还给这个说法编了个故事。说是丞相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夫人的家人救过丞相的母亲。夫人虽然丑,但那是上天派来护着丞相的,不然丞相怎么就非她不可。
这话曾传到过柳安耳中,他只是笑笑。虽不知为何他们会猜测夫人丑,但这种说法无疑能给夫人带来安全。再有便是他认可最后的话,阿竹就是上天特意赐给他的存在。
十六年前,柳安来到长安的第一天,那一日卢相的幼女出生。小名阿竹。
不过人们好奇马上就要结束了,守岁之夜,陛下会宴请百官,届时定会见到丞相夫人。
……
刚从皇后那里回来的程裳一进门就像是散了架一般,整个人又是半躺着的状态。
说来,她的体力大不如前了。
“娘娘,孙公公送来了一些花。”婢子进来道。
她微微伸了个懒腰,声音仍有些懒散,“如何?”
“开的盛吗?”说完便用手肘撑着头,人又躺了回去。
“开得极好,娘娘现在可要看看?”婢子又问。
“算了,就放在外边儿吧。”程裳没有兴致,不过是花而已,又不是开在冬日里就显得贵重。
要说,天暖和了才是花应该开的季节。
这些花儿都是在温室中被悉心栽培的,就等着送到宫中,为了讨贵人们开心。哪怕是贵人看都不看一眼,下人们该做的也还是一样。
婢子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应声出去了。
程裳知道,她想说若是在外面会被冻死的。有些花,不适应节气的开着倒不如死了。
她一转身继续半躺着,若是没有意外,今夜应该就能见到柳安的夫人了。
……
御书房内,门外的太监匆匆进来。
“陛下,这是政事堂丞相呈上来的。”
皇上接过来大致看了一眼,无非是柳安说自己今晚有事不能前来同陛下庆贺。他勾着嘴角,随手丢在案上。
“就算是他不主动说,朕也会问问他。”嘴上这么说,可皇上心里还是好奇柳安的夫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即便是想要护着一个人,倒也不必如此。皇家盛宴又不会出什么乱子。
除非……
他这夫人见不得人。
有点意思。皇上双手负在身后,在房中踱步。
柳安是他最满意的丞相,不重权亦不同朝中势力来往,从他任相到如今,将近十年之久,却从未做过大的出格之事。即便他这个夫人真有什么,自己也是不会怪罪的。
不过是个女人,再见不得人,又能藏多少事。
女人。
呵。皇上冷笑一声。
这天下早就没有能掀起波澜的女人了。
“陛下,皇后来了。”孙恩德进来通传。
皇上觉得心中堵得慌,摆了摆手,“有什么事都让皇后自己决断就好,朕乏了。”
听到这话孙恩德只能出去。
皇上独自坐着呆滞了许久,而后唤来孙恩德,“太子近来如何?”
“回陛下,太子聪慧勤勉,现在已经能论政了。”孙恩德道。平日里皇上是想不起太子的,但今日不同,今日是先皇后的忌日。
“陛下可要召见太子?”孙恩德顺着问。
“不见了。”
“你出去吧。”
他遣走御书房的所有人,关上门窗,熄灭灯火。四周安静的只剩他的脚步声。
在正中位置,忽然有意识瘫倒在地上,他就这样抬头看着上面。
那天太平静了,如现在一般平静。外面准备宴请百官的喧闹传不到后宫,本该忙碌的皇后将自己锁在房中,悬死房梁。
两行泪从皇上脸上划过,他记得卢琳留给自己最后的话:陛下,多疑之人最后只会逼走所有人。
他笑了。泪水顺着脸上的褶皱,断断续续。
皇权,得到它的人必将永远承受孤独。
“陛下,贵妃娘娘来了。”外面又传来了声音,大抵是皇后觉得自己不出去才找来了贵妃。
他如尸体一般享受着此刻的安静,外面很识相的闭上了嘴。
若是卢琳在外面,想必已经强行进来了。程裳如此爱耍性子,也不敢破门而入御书房,皇后秉性,从不逾矩。
也罢,是他亲手逼走了卢琳,逼得她连魂魄都不愿来锁走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地上爬起来,晃悠着身子走了出去。
门一开,外面的人都有些震惊。
陛下看起来心事沉重。
皇上忽然笑了,他晃悠着走到程裳身边,一把将人揽在怀里,“爱妃久等了。
“陛下…”程裳也惊诧于皇上的神色,他似乎又苍老了。
“哈哈哈哈。”皇上又大笑,“如此紧张做甚!朕不过是小憩了一会儿。”
“孙恩德!”
“奴才在。”孙恩德应声。
“朕今日想要吃辣的,把所有的甜食都换成辣的。”皇上道。
程裳不解其意,但孙恩德心里门清楚。
“是。”
待到孙恩德走远,程裳问:“陛下为何要撤掉甜食?”
“不想看见。”皇上道。
程裳没再说话,皇上接着说:“柳相今日不来,丞相夫人也不来。”
程裳有些意外,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嘴上还是说:“他们来不来同我们作乐又无关。”
皇上戏谑,牵着程裳的手往皇后宫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