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不动声色反将人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手心传来的触感让卢以清的慌张缓和了许多。
“夫人是有什么事要这样着急?”柳安问。风吹动屋檐上的积雪,一些顺着风缓缓落下,光下,卢以清竟觉得此时的柳安十分温和。
“回房说。”卢以清道。
秀芝并不知道那些小妾同夫人说过了什么,只是这样冒然会不会让丞相生气?她本想上去阻拦。
谁想,柳安直接牵着人往房中走去。一众婢子自然跟着,卢以清看了看,竟只留下了周禾,原因无他,只是卢以清知道周禾定能听懂柳安的言外之意。
门关上的时候,卢以清看着秀芝担忧的面孔微微一笑,让她安心的意思。可秀芝哪里能安心,只想着日后可不能留夫人和那些妾室在一起了。
“看来周禾很合夫人的心意。”柳安瞧着房中多余的人道。
那眼神看得周禾头皮发麻。
“周禾聪慧,倒是抵了我的愚笨。”卢以清道。
“夫人愚笨?”柳安道:“这是哪个蠢货说的?”
周禾忙道:“属下这就去查,定让他明日说不出话。”周禾此刻才不想在这里待着,现在在丞相眼中自己不知道多碍眼。
“不用查,我说笑的。”卢以清又道。
她坐在柳安一侧,周禾为两人倒好茶水,仅是看着杯子卢以清便吞咽了一下,不知是否因为紧张。
“夫人要说什么?”柳安先问道。
“夫君……夫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卢以清几乎是一口气说出来的。
柳安已经多年没有老脸一红的感觉了,今日竟然被这话整的不知道如何开口。要知道,那些个最能说辞的文官都能被他揶揄个半死,可面对夫人总是像个哑巴!
他双眸映出卢以清的模样,平静道:“夫人这样的。”
“我……”卢以清更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如此,还要怎么继续。
卢以清并不清楚这话有几分真假,不过几分真取决于自己有几分像姐姐吧……
柳安心中是开心的,由此可见,夫人是对自己上心了。原来忍住笑意比忍住怒气还要难些。
卢以清暗自深呼气,试探着问:“夫君平日沉稳,想来是喜欢稳重的人?”
稳重的人?柳安想这个词怎么和夫人都不太搭边,或许是她自己觉得自己稳重?
夫人忽然对自己如此用心,他若是打击了夫人的积极性自然不好。便点了点头。
“夫君话少,也是喜欢寡言之人?”卢以清又问。
话少?他分明是见了自家夫人紧张的不会说话。心中如是想,却还是点了点头。
卢以清一听,这两个条件程小妻倒是合适。只不过,她悄悄抬眼便撞上柳安的双眸,她似乎还没做到一个正妻应该有的肚量。
虽心中不适,但见柳安不排斥,她便接着问了几个问题。
柳安双眸就没从卢以清身上移开过,虽忍着嘴角的笑意,但在周禾眼中还是一副不太值钱的痴汉模样。柳安的想象太丰富了,以至于他根本没听见卢以清话中的人是什么样子。
但局外人的周禾却是越听越不对劲儿!
稳重、寡言、娇艳……
这些词分明和夫人没有任何关系。
“夫君先忙,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有些头大卢以清起身道。
“嗯。”柳安像是被下了迷魂药一样,点头道。
望着卢以清的背影,柳安不禁感叹,“也只有我家夫人如此迷人。”
周禾实在是想不到丞相脑子里究竟是什么,现在打搅了丞相的美梦估计是要去喂马的,但他不能不说啊。
周禾试探着往前,道:“丞相。”
“嗯?”分明是一个字,这一次的语气中却充满不耐烦。
“夫人可能是要给您找个合心意的小妻。”周禾声音很小,却是被柳安一字不落听入耳中。
“你在胡说什么?!”柳安道:“没有脑子就不要乱猜测,夫人明明是心中开始有我了。”最后他还有些得意。
周禾沉默不语。
“哼。”柳安越看周禾越不顺眼,明明一件让自己开心的事儿,夫人都开始观察自己了,竟然被他说的这样过分。
“你都没有夫人,你懂什么。”柳安说完便大步走出房间。
周禾想,丞相在哪里都吃过苦头了,唯独爱情上还没有。入局的人怎么会听旁观者的话。
……
出门的卢以清心中堵着,且不说这样的女子哪里去找,就算真的能找到……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柳安去对旁人好吗?
卢以清快速摇头。
“夫人这是怎么了?”秀芝有些担心,“可否告诉奴?”
“秀芝……我恐怕做不好一个正妻。”卢以清的声音中有些哽咽。
“是丞相说什么了吗?夫人您很好,只是许多事情或许现在做不好,日后也会的。”秀芝道。
“日后?日后便能接受丞相去侧院了吗?”卢以清简直不知道自己怎么问的出来的,明明来的第一日她满不在乎。
秀芝明白了,随即道:“夫人,这是丞相的事。您是夫人,是有规劝的责任,但您也要知道这些人并不会被丞相所喜。”
“夫人何时才能知道丞相心中是有您的呢?”
“我?”
“嗯。”秀芝温和的模样确实和母亲很像。
秀芝走进问:“所以夫人是和丞相说要给他找妾室?”
“没!没有明说。”
秀芝笑了,“那便好,丞相要比夫人年长,他想要什么自己知道。”
“嗯!”卢以清重重点头。
“如今丞相只想要夫人开心。”
卢以清睁大眼,倒是没有点头。
“明日秀芝再去买来糕点。”卢以清扯着她的衣角,像个撒娇的孩子。
“只要夫人喜欢,奴每日都去买。”秀芝道。
方才还在烦躁的卢以清心情已经大好,她终究是不如侧院那些小妾的,一言一语就让自己陷了进去。
……
李侍郎在晚上才回到府上,拖着步子艰难走到府中,瞧见卧房更是一身疲惫感袭来,恨不得直接睡死在卧榻上。
等了一日的小厮看见他回来急匆匆过去。
“去了哪里?”忙了一天的李侍郎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小厮道:“回了丞相府。”
“丞相府?”李侍郎的眉头几乎是在一瞬间蹙起来的,若说这大雍的丞相倒是有很多,但一般说丞相都不会是说左相和右相,只会是政事堂丞相,
“你确定?”李侍郎又问了一句。
小厮连连点头,任谁都不想和丞相扯上关系,小厮也巴不得自己是看错了,但事实就是如此。
“备马车,我要去将军府。”李侍郎有些惊慌,转身时踉跄脚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夫君非要今晚去吗?”侍郎夫人从后面走来,一旁的婢子手中端着羹汤。
“先喝点热乎的?”夫人又问。即便是宵禁将至,从侍郎的神色中她也料到今晚是非去不可了。
李侍郎道:“不喝了。”他哪里还有心思喝这些!
一路上,李侍郎满脑子都是好奇,这个婢子活着已经是意外的事了,怎么能在柳安府上?她难道不知道是柳安亲手杀了卢相!或者、或者是她和崔远里应外合?不对,照着崔远和柳安任何一人的脾性都不可能留着这个婢子。
……
近日来王凌的状态并不好,年轻时在沙场拼命,兵刃带来的伤痛总在近年来的冬日复发。温火炉旁,布满疤痕的一双腿正被艾灸熏着。
“陛下都说了将军可以不用去。”一旁伺候的妾室道。
王将军用鄙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妇人短浅的目光,什么话都没有说。
“下去吧,我来就好。”进来的妇人面色祥和,即便是已经有些衰老,还是能看出年轻时是个貌美的女子。
妾室见了夫人连头不敢抬起,弓着身子走了出去。
“将军若是放心不下,妾身去宫中一趟?”将军夫人道。
到了如今能让王将军操心的无非就是太子。
王将军想了想,“有劳夫人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夫人很快将艾灸拿开,又道:“李侍郎在前面等你。”
“怎么这时候来了?”王将军问。
“看来是有急事。”夫人回。
王将军匆匆穿好衣服,彼时李侍郎已经站在了门外。奈于王将军的身子,还是在这暖和一点的房间合适。
夫人从里面出去,李侍郎微微行礼,夫人淡淡一笑,“李侍郎久等了,将军就在里面。”
李侍郎道谢后踏入房中,艾灸味扑面而来。
“现在来是什么事?”王将军一抬头,看见李侍郎有些着急的模样,“快说。”
……
和将军府两墙之隔的一处院落。
一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公子哥挑着灯看向侍从们手中的袋子里。
里面的蛇正吐着信子,一副要冲出来的样子。
“哎呦!”公子哥吓了一跳,“快合上啊废物!”
他摸着自己的小心脏,缓下来后又严肃道:“冬天搞这些东西不容易,记得让丞相夫人看见这份厚礼。”
“公子放心。”侍从们早就和这位公子哥学了些不值钱的手段,把这些蛇送到丞相夫人榻上可能有点难,但丞相府还是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