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卢以清鲜少去书房陪着柳安, 她甚至开始想,父亲曾经说‘书房是一个能使人安静的地方,这句话有几分真假。’
书房不会给自己带来人很精心的作用, 待在那里只会让卢以清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她有些颓唐的躺在榻上,这时候柳安应该正在书房中。
七皇子同三皇子已经有了些摩擦,但是太小了。她今日出门其实是去见人的,人虽没见到, 倒也是拿到了一直想要的消息。
一番周折后,终于在太子身侧安插了一个眼线。这其中她无数次纠结是否要告诉柳安,毕竟柳安在宫中的眼线, 比自己能想到的还要多。
到了最后还是想要凭着一丝犟意,做些什么。近来她时常陷入一种困境, 年幼时她听着父亲同一些人商量事,并不是插不上嘴的。且一个孩童时常能想到年长者想不到的方向。也有人感叹,阿竹若是个男子从了官, 或许能接你父亲的衣钵。
可不想到了今日,她却发现所谓朝堂之争,没有权力一切都是没用的。
好在她的动作不是没用, 虽说自己能拿到的权力有限, 但还有迂回之策。
呼啸的风打在窗上, 卢以清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日长安街上略有些凄清的景象足以表明动乱将至。
她从榻上起来,披上一件衣裳后, 又顺手给柳安也拿了一件。
运筹帷幄的人能否做的,只看今朝了。
……
夜里忽起的大风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般骇人。
若不是有秀芝在身边陪同, 卢以清连书房都不想去。
“今夜的风诡异的很。”卢以清道。
“夫人莫要多想了,只是今夜没有亮灯罢了。”秀芝笑着说。
卢以清微屏着气, 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府上大了也是有坏处的。”卢以清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两人一路上说着,很快便走到了书房出。
可卢以清却是站在门前没有进去。
倒不是她有意偷听,而是里面的声音实在有些亮。
“丞相,左相手中的兵权到底多些,若是最后他阴了一手,没人能想到他能做出什么事。”
“即便是没有崔远,我们也要留有后手。只是这一步路究竟如何走,我确实还没想好。”
“依属下看,岭南这支兵,至关重要。”
“岭南如此远,等他们到了,长安的新帝都登基了。”
“非也,丞相您看,岭南之地偏远少有战事,这兵强马壮的,长安稍有风声便调此处兵马。”
“……也并未全无道理,只是这岭南的将领,同卢相是死敌。”
“如此看来,岭南便不能想了。”
“你去拿笔墨来,我去一封书信给这将领。”
“丞相,万不可贸然行事,万一这岭南的将领不愿,反将次递给陛下,那便是大乱子了。”
“你先取来。”
卢以清抬起的手始终没有落下,原来如柳安一般的人想要左右皇位也如此艰难。
等不得了,再不进去恐怕柳安就要做傻事了。
她敲了敲门,里面果真瞬间没了声响,未等里面的人让她进去,她便直接推开了门。
柳安正在里面伏案,周禾瞧着自己笑。
“夫人来了。”大抵是风已经落在了柳安面上,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卢以清微微勾着嘴角,“来瞧瞧夫君今晚怎么还不回去。”她听说过柳安是个会装样子的,可今日一见却觉的柳安装的并不好。
“这便打算回去了。”柳安道。
“夫君在写什么?”卢以清说着就向前走去,本以为柳安会赶快遮掩起来,却不想他倒是让自己瞧见了。才刚写了两行字,确实是给岭南那位将军的。
想来,柳安是觉得自己不知道的。
“没什么,就是一些往来的书信。”柳安面色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卢以清信了,柳安是会装样子的。
“周禾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丞相。”卢以清道。她并非是觉得周禾碍眼,只是有些话,还是夫妻二人说的好。
周禾向来是个识趣的,欠身后便从书房离开了。
可卢以清不是磨墨的人,她伸手将案上的纸张提了起来,“方才夫君同周禾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柳安显然一怔,“那……夫人是如何想的?”
“我同周禾所言无差,这件事太过危险。”卢以清将书信重现放在案上,居高临下,她瞧着柳安的双眸,猜不透其中什么意思。
“朝堂的纷争,哪里有不危险的。”柳安说的倒是直接。
卢以清勾着嘴角,双手搭在柳安脖颈上,将其环住,“是很危险,但……这是卢家的事,夫君为卢氏一族做的够多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心中几分胜算呢?卢以清以为连一分都没有。但她应当站起来,去承住卢相之女这一身份。
“算了吧。”卢以清淡淡道。
柳安没说一句话,但他的眸中的意思卢以清看懂了,他在生气,能吃人一般。
卢以清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柳安用手勾了过去。
“夫人这是不相信我?”两人几乎要紧贴在一处时,柳安问。
“不是……”
“夫人。”柳安有些严肃道:“卢氏待我如亲人,我自然以同样的方式待卢氏。”
“这条路很险。”卢以清一开口,便觉得鼻尖发酸,她知道朝堂处处勾心斗角,却不想是如此步步惊心。
“这条路走完我们就走,等太子登基了,我们就回永州的竹林中。”柳安轻轻抚着卢以清的后背,让她觉得格外安心。
“时常觉得,夫君是厌恶朝堂的,甚是有些厌恶大雍一般。”卢以清并非是莫名说出这些话,她只是瞧着柳安的眉间,似乎没有往日那般紧蹙了。像是放下了许多东西一样。
“是啊,厌恶的。”柳安道。
卢以清有些意外,倒是没想到他会承认的如此爽快,“可夫君不还是做了这么久的丞相。”
外面的风的呼啸声传来,柳安神色微动,“从前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卢氏,后来是为了大雍的百姓。”
卢以清从他怀中出来,拿起笔,在方才的纸张上写了几个字: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柳安见着几字却笑了,“夫人谬赞,我还是担不起的。”
“所谓贤相,不是如我一般的人。”
“我说是,那便是。”卢以清道。
柳安又笑了,“好,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
呼啸了一夜的大风,本以为到了白日便会停下来。
不曾想,到了白日倒是比夜里吹的更厉害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惊呼声被淹没在狂风中,婢子着急的只能到处跑,一个个喊。
闻者皆是大吃一惊。
很快,左相府的池边上边聚集了许多人。
所有人都望着浮在上面的尸体。
“啊呀!”一个婢子惊呼一声,连连后退,“那是……那是娘子!”
一句话,惹得人群惊慌了起来。
“快、快去通知夫人!”
几个家仆以最快的速度将尸体打捞了上来,崔凌已经没有半口气了。
本应侍奉崔凌的婢子们望着一片血水的池中,腿软的不知如何做。
身后传来热闹的声音,婢子们知道,这是夫人来了。可一道男声传入耳中,登时,她们心中像是响起了锣鼓一般!
“是……是左相。”一个婢子颤抖着说。
其余几人皆是面露苦色,今日便是死期了。
不知是谁先跳入了池中,接着,侍奉崔凌的所有侍从一个个跳了下去。
“造反吗?!都是要造反吗!!!”崔远怒吼着,却无一人将他的话传入耳中。
“哈哈哈哈,想死是吧,来人,将这池子填了!”崔远大手一挥,连崔凌的尸体都没瞧上一眼,便原路折返。
左相夫人全然愣住了,“哈哈哈哈。”她忽然狂笑,无人知道她在笑什么。
“乱了!连府上都乱了!”夫人的眼中充斥着血丝,怒狠狠看向崔凌的尸身,没有了方才的慌张,稳着步子朝着那尸身走去,在崔凌已经发胀的是身上踹了一脚,“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死了还要让我跟着受罪!”
她咬着牙,环顾四周,“你们谁要是再敢寻死,想想你们还在长安的家人,你们死了他们跟着陪葬!还有,这件事谁也不许往外传!”
侍从们在狂风怒口中发抖,却还是不忘应声附和。
“寻个地方,烧了她。”夫人道。
“是。”
夫人转身离去,风吹的院子里的垂柳到处飘,“这些树也都砍了……啊!”
话刚说完,垂柳被风吹折的枝子落在左相夫人身上,她整个人趴在地上,背部疼的丝毫动弹不得。
“快来人啊。”
几个侍从赶忙将枝子从她身上拿开,可这枝子并不算细小的,即便是枝子已经拿走了人还是起不来。
侍从们赶快将她从这里抬了出去,免得再出什么乱子。
几个从始至终都没动弹的侍从小声议论。
“娘子是被那日死在这里的婢子魂魄勾走的。”
“夫人是被娘子的魂魄砸了的。”
池中已经没有水花在往外溅出了,放在落入池中的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