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加了台手术，沈乔安离开办公室已经是七点多，意外地发现鹿怀一直在楼下等自己。
“乔安，你有没有想过陆淮为什么一口咬定这个孩子不是他的？”鹿怀试探性地开口询问说道。
沈乔安没想到鹿怀会突然提起这么个敏感问题，她不自觉地把脸别向一边，眼底浮现出明显的抗拒。
她是真的不理解陆淮为什么一直都不肯承认，这对她和孩子都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深吸一口气，鹿怀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方向盘，“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康定酒店。”
啊？
沈乔安转头不明所以地看向鹿怀，神色不自觉地变得有些紧张，难道他是想起了他们在大学时就认识么？
“我们第一次见是在云鼎，当时你喝醉了！”
云鼎？
沈乔安瞳孔骤然收缩，也就是说那天晚上的人不是陆淮而是他……难怪，她口中念念有词，难怪陆淮一直都说孩子不是他的。
结婚两年他们从来都没有过夫妻生活，所以她很确定孩子就是那晚上怀的，这么说来孩子的父亲其实是鹿怀？
沈乔安一时间哭笑不得，本以为他们三个之间的错位关系已经够复杂了，万万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一回事。
又突然想起之前她说找陆淮单独聊的事情，或者说他已经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所以你知道这个孩子是……"
“是！”鹿怀供认不讳地点了点头，眉宇间显露出几分凝重之色，“那天和他聊过之后我就大概知道了，抱歉，没有及时地向你坦白。”
沈乔安又好气又好笑，随即不自觉地追问说道，“那你为什么今天和我说呢？”
“我觉得这件事情不能一直瞒着你，也不想日后你因为这个孩子而故意回避我甚至是拒绝我。”
调任市医院已经好几天了，他明显感觉得到在医院乔安有在故意地回避自己，甚至于现在私下里的态度也都变淡了不少。
鹿怀隐约猜到乔安可能是在忌惮些什么，而现在他和陆淮都已经离婚了，唯一顾虑的点就是孩子了。
而这段时间他其实一直都找机会好好地和乔安谈一谈。
沈乔安欲言又止，有些懊恼鹿怀没有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可想到自己对他也都有所隐瞒，不免又觉得有些心虚。
自己也不是故意要隐瞒，只是这件事情解释起来太过复杂……而真要轮起来，自己倒还不如陆淮来得坦诚。
冗长的沉默让鹿怀有些心虚，她不自觉地开口说道，“你……”
“放心吧，我不会因为这个而和你置气的，”沈乔安暗自沉下一口气，自顾自地开口表明态度，“只是这件事情让我有些出乎意料，我需要时间去消化和接受。”
暗自松了一口气，鹿怀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当时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很复杂，又惊喜又愧疚，冷静下来之后更多是纠结该如何向乔安坦白。
现在总算是交代完毕了，而且乔安也没有特别介意和生气的迹象，此时此刻他整个人觉得格外的轻松。
眼见着汽车行驶到了十字路口，沈乔安及时地开口提示道，
“我今天不回公寓了，你送我回沈家吧！”
眸光在顷刻间深沉下来，鹿怀会意地点了点头，“好。”
……
“刚才是陆淮送你回来的吧？你看人家对你多贴心，所以过去的事情就且让他过去吧，你们……”
“不是陆淮！”眼看着亲妈又要老调重弹，沈乔安连忙出声打断，言简意赅地解释说道，“是我一个同事，就顺利送我回来的而已！”
啊？
徐颖愣了愣，她下意识地看了沈乔安一眼，眼见着女儿兴致不高的样子，她不禁猜测起来这是不是小两口又发生了什么矛盾。
“乔安，你最近和陆淮怎么……”
“妈，这乔安刚刚回来，你怎么就开始问这个了？”沈乔柔刚从楼上下来就听到这话，她连忙出声制止道，一边朝亲妈使了个眼色，“你现在应该去厨房瞧瞧，让人多安排适合孕妇吃的菜。”
徐颖摸不清楚大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将自己支开，可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只好认命地转身走向厨房。
“不是让你这段时间暂时不要急着回来么？怎么，你想好该怎么和咱妈摊牌了么？”沈乔柔说话间刻意压低了声音，一边意味深长地朝厨房看了一眼。
乔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随即解释说道，“一时兴起而已，我就在家里住一晚而已。”
的的确确就是一时兴起，怎么也都没想到鹿怀会突然爆这么大的雷出来，现在想想似乎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斟酌到现在才说。
到现在还无法很好地冷静下来，也就拿不住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儿，而这一时之间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鹿怀，所以潜意识的就选择了回到这里。
“我……”
“你放心吧，我没有那么高的好奇心，在你想告诉我之前，我绝对什么都不问！”看见对方神色间的为难，沈乔柔自顾自地开口说道。
好吧！
沈乔安了然地点了点头，眼下自己都还没有把事情给理清楚，这一时半会也的确是说不清楚什么。
“对了，你那位同事姓鹿，麋鹿的鹿么？”
“啊，是啊，怎么了？”沈乔安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这次和我们合作的公司就姓鹿，之前我也都注意到了这个项目，但实际上我们公司是不够资历的，破格录用也就算了，还是亲自督促签约进展的。”
所以自己猜的一点错都没有，这个从天上掉的馅饼的确是鹿怀人为安排的。
沈乔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怪对方唯一要求就是要父亲自己去坐镇，应该就是有意先将人给支开，以免乔安离婚的消息不胫而走。
那按照这么说来，对方之后可能还会有动作，直到离婚这件事情稳稳地被放下。
结合前后两个问题，沈乔安隐约有猜到了什么，她不自觉地抿紧了嘴角。
鹿怀的确是说过会想办法替自己解决眼前这个大问题，如今将老父亲从京都给支走，也算是给自己争取了时间。
“人家都已经给你创造了条件，你就赶紧想想该怎么办才好，不然等爸妈自己发现，那事情的严重性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发现什么？你们姐俩又在商量些什么？”
乔安神经有一瞬间的紧张，沈乔柔抢先解释说道，“没有，就是乔安工作上的一点事情，她在询问我的建议呢！”
徐颖对此似信非信，同时也不忘教育两个女儿，
“你们姐妹两个怎么都是这样的工作狂？乔安，你这都怀孕了，你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到老公孩子身上来！”
“我……”注意到老大在朝自己疯狂使眼色，沈乔安硬生生地将分辨的话给咽了回去，点了点头之后开始说道，“我知道的，我们也就是顺口聊到而已。”
老母亲思想陈旧，自然是不会因为自己的只言片语而改变想法的，如此说来的确是没有必要因此而发生争论。
……
“我希望你能够支持我的感情。”
闻言周芳华的眼神蓦然亮了亮，这么说来这小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们不是什么老古板，肯定不会过分干涉你的感情，你喜欢的人是哪家的姑娘？其实只要你喜欢就好了，妈……我肯定会支持你的感情。”
鹿怀一时间欲言又止，如果是其他人，他可能不会如此在意陆家的看法。
可乔安毕竟才和陆淮那小子离了婚，如果他们真想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的话，到时候陆家那边肯定会对乔安有不好的言论。
斟酌片刻之后，鹿怀才终于将话说出口，“乔安！”
还真是她！
周芳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之前她也有过这方面的猜想，当时就觉得太离谱，天底下不太可能有如此巧合又狗血的事情，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这……我也不是说乔安不好，可她才和阿淮离了婚，而你们又是亲兄弟，你……真就喜欢乔安么？”
鹿怀笃定地点了点头，“她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喜欢的女人了。”
“之前我也和您提过，我短时间并没有回到陆家的打算，而我之所以和您提这件事情是想让你们心里有个数，我不想让乔安因此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
自从乔安上次表示不想离开京都之后，他就开始盘算这件事情，好在陆家并不知道乔安怀孕的这件事情，否则局面只会比现在还要棘手得多。
既然他有心要和乔安走到一起，那么身为男人他就有责任去提前解决这些可能出现的问题，尽量避免乔安再因为感情受到什么伤害。
周芳华面露难色，按照道理来说孩子难得提出这么件事情，自己应该爽快应下才是。
可这件事情……就算是自己能够接受，老爷子那边恐怕也都不能摆平。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慢慢和老爷子提的。许多事情本来就是我们陆家对不起乔安，而且现在都已经都离婚了，我们的确是没有资格去过多地要求他什么。”沉默片刻之后，周芳华沉声开口说道。
闻言鹿怀抬眸感激地看了人一眼，“那谢谢你了！”
话音落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而震动了一瞬。
鹿怀习惯性地瞟了手机一眼，注意到发件人是陆淮，他才顺手将手机屏幕给解锁，里面主要是一张图片，是唐以柔在机场登机口的照片。
还挺有效率？
鹿怀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心道这人总算是还有点用处的，顿了顿之后他顺手将图片转发给了乔安，如此以来小妮子就少一重顾虑了。
“下周就是你爷爷的八十岁寿宴，他之前也都和你提过，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鹿怀略略思索，随即沉声回答说道，“我才换了新医院，最近工作安排也不多，到时候应该是能去的。”
……
沈乔安前脚刚注意到鹿怀发过来的图片，转眼陆淮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唐以柔已经坐上了飞往英国的航班，到了那边之后也会有人看着她，三五两年我不会让她有机会回国的。”
所以那图片也是他发给鹿怀的？
沈乔安心下了然，陆淮这次倒还真的有心，这兄弟俩好像也都没有之前那么的水火不容了。
“谢谢！”
等了半晌得到了这么两个字，陆淮苦涩地扬了扬唇，但他却不能抱怨些什么。
因为他们现在的确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对乔安来说自己可能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这些也就是我应该做的，”男人沉声开口说道，略顿了顿之后又继续，“你放心吧，在你和家里摊牌之前，我会对外保密我们离婚的消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都尽管叫我。”
沈乔安正想提这茬儿，没想到对方倒是主动开口了，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只要你能暂时为我保密就好，其他事情我会自己看着解决的。”
“乔安，我……”
“嗯？”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语气变得郑重，沈乔安不免有些疑惑。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不是一句简单的道歉就可以解决的，但我还是要和你郑重地说句对不起，也愿意祝福你和鹿怀，只要他能够真心地对你好。”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以后会尽量少打扰你的生活。”
陆淮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强忍着心痛说完这一番话，之后突然觉得如释重负，眸光逐渐深沉了起来。
与其说是成全她和鹿怀，更准确的应该是自己这个多余的人总算是识趣地退出，毕竟乔安一开始喜欢的人就不是自己。
听着这样一番话，沈乔安不免觉得有些意外，因为她知道陆淮这个男人骨子里是有多骄傲，她能够发自内心地说这些实属不易。
再回想这小半年发生的种种，她忽而也就释怀了，唇角轻扬，
“谢谢，我想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人总是应该要向前看的，我也希望你能够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