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幸川醒的时候, 浑身都是痛的,尤其是额头,他很不适地闷哼一声,下意识去寻找罪魁祸首。可他不过稍稍动作, 便听到了金属碰撞的清脆声, 脖颈被勒紧, 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由得垂眸去看, 只见脖颈上套着一圈金锁链,而链子的另一端被随意地扣在床头,好像他真的是一只被圈养起来的狗。
牧晏听到里屋的动静,放下手中的碗,匆忙扣上衣带, 快步走过去。
她鼻尖密布着点点的汗液,只着了一身单衣,长发尽数披散开, 神情却分外冰凉,眼眸里遍布着阴郁和不耐烦。
“能不能安分点。”
她方才刚刚才将淤积的乳液挤出一些, 疼得她又烦又躁, 脾气几乎在失控的边缘。
至于祁韫说的针灸,牧晏想了想还是怕疼,她直接将他身上的药搜□□净,仗着受宠通房的身份狐假虎威,让人将祁韫关进了柴房。
“牧晏你现在把我放开,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不然我便将你碎尸万段。”他眼底乌青, 面色如纸,神情也是怏怏, 接可说出的话却不减阴毒。
牧晏有些可惜他生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却不会讲人话,他若是哭一哭求个饶,她说不定被美色所惑,心一软也就将他放了。
谢幸川昨日被她抽得那一巴掌不轻,但今日脸颊上的红肿已经消了干净,额角的伤口上了药凝结成了一块暗红的血痂,看起来像是她给他打上的烙印。
牧晏暗嗤他皮糙肉厚,就是天生挨打的贱命。
卧房里烧了火炉,房门紧闭,窗户只留了一点透气的缝隙,但牧晏还是不免觉得燥热心烦。
“谢幸川,你又讨打是不是?”牧晏随手拿起桌面上的茶杯,毫不留情砸到了谢幸川身上,茶水冰冷,泼了他一身,茶杯滚落于地,瞬间破碎。
谢幸川被她砸得一愣,随即怒不可遏,阴森森的眼神直勾勾地缠着牧晏。
那种被毒蛇爬上脊背的感觉太过熟悉,让牧晏有一瞬间的害怕,但她转眼看到他脖颈紧紧缠着的链子,叫他难以动弹,如同折颈的白鹤,她又毫不留情嘲笑他:“你也就这点本事。”
“你快放开我,我该上朝了。”谢幸川手掌按压在碎瓷片上,掌心瞬间血肉模糊,可他却无知无觉,反而幽声道。
“你上朝关我什么事情。”牧晏眼眸弯弯,是她惯常的表情,看起来天真又恶劣。
“我不去上朝,你猜我的仆人下属会不会来寻我,你猜圣上会不会召我进宫问话……你应该不想让沈照寒找到你吧。”谢幸川咳嗽几声,提及沈照寒时,陡然又诡异地开始低笑,笑得牧晏头皮发麻,恨不得上去再踹他一脚。
“不就是上朝,我放你去便是。”牧晏凑近他,将他项圈上的链子给摘去,可用两根细细的链子捆成的项圈还紧紧地勒在他脖子上,甚至还坠着吊牌上面写着“阿晏”两个字。
她凑近些看见谢幸川不明显的喉结还有一颗淡淡的红痣。他被勒了许久,皮肤已经泛起淡淡的潮红,尤其是头发尽数散乱肩部,与谢瑜根本没什么区别,就是个被折辱的绝色美人,看起来又涩又欲。
谢幸川没料到牧晏这么轻松就放开他,刚要对她再说些什么,就听到牧晏调笑的声音:“你最好乖一点,别动什么歪心思。方才我出门遇到了祁韫,他不仅给了我治疗伤口的药,可还给我了一瓶毒药,若是今天晌午时分不回来,你就去死吧。”
“你和祁韫……”
他蓦然思起当初谢瑜正好撞见祁韫提亲的事,自那以后谢瑜就派了无数死士去追杀祁韫。原来这两人的勾缠竟现在也没断,他不由得眉心直跳,只觉得浑身发疼,恨不得立即杀了牧晏这个祸害。
谢幸川掌心布满的碎瓷片扎进血肉他毫无知觉,但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疼得他脸色骤变,鼻腔不收控制发酸。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反应,而是谢瑜的反应。两个人共用一具身体,思想是割裂开的,情绪却是共通的,这让谢幸川又开始怨恨起谢瑜。
如果不是谢瑜这个喜欢犯贱的,他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情。
牧晏明显感受到方才还戾气横生的男人,此刻气势瞬间弱了下去,眼尾甚至泛起了红,这转变太过突兀,让她忍不住骂了一句:“神经病,要上朝现在就赶紧滚。”
谢幸川困难地站起来,也没让她把脖颈的项圈摘下去。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重新束起发冠,头也不回地走了。
牧晏还不忘提醒他:“你要是敢动歪心思,尽管试试看。”
谢幸川脚步一顿,藏在袖子里的手又攥越紧,鲜血直流。
茯苓驱着马车早已等候多时,她一见谢幸川瞬间大骇,但碍于他阴沉的脸色,根本不敢多问,直能埋头赶路。
谢幸川理了理衣襟将锁链尽数藏住,心中却盘算着到宫中去找个太医看看他到底中没中毒,若是牧晏说谎……他盯着掌心的伤痕,露出古怪的笑容。
他是个独来独往性格古怪的人,家世尊贵,又是位高权重的大理寺卿,在外素有活阎王夜止小儿啼的恶名,平时朝中重臣根本无人敢近他身,即便是上朝也都尽量离得他远远的,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又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他脖子上拴着的链子。
可偏偏有人是个例外。
“谢大人怎么伤了?”周予知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金銮殿内臣子不多,他完全没有压低语气,存心让谢幸川难堪。
此刻沈照寒还未来,只有宋成玉在场,宋成玉为人随和儒雅,没有那么多规矩,臣子们都在小声寒暄,他们一听周予知的话,纷纷将目光投到了谢幸川身上。
谢幸川神情都未变,懒懒地抬眸去看周予知:“周将军昨日刚刚回京,不照顾家中幼女,反倒有空关心起谢某。”
周予知本就憎恨谢幸川,若不是谢幸川从中作梗,倒打一耙,导致他被牧晏各种误会指责不能好好在一起,如今这贱人居然还敢主动提起牧璟。
他分不清是怒还是妒,脑海里全是这贱人装扮成女人在牧晏身边装可怜的样子,偏偏这时候谢幸川火上浇油:“也不知你这么疏忽幼女,你那九泉之下的妻子会不会心寒。”
周予知一听他提及牧晏,瞬间脑袋里的弦尽数崩断,如墨的眼瞳早已失去了平时的亮光,此刻燃起了熊熊怒火,黯淡又压抑,他消瘦了许多,宽大的衣袍裹着身体,好像风一吹都能吹瘪他苦苦支撑的皮囊,可即便如此揍谢幸川的力气还是有的。
他如同一头凶悍的狼,抬起一拳就往谢幸川脸上挥去。
谢幸川本就是文臣,根本避不开周予知的突然袭击,就这样硬生生挨了一拳,可他也不是吃素的,舔了舔口腔的伤口,阴恻恻地笑了:“她若是得知只怕会心疼我而憎恨你,周予知,给别人养孩子的滋味如何。”
“你个畜生。”周予知本被人按住,一听谢幸川的话,瞬间挥开了侍卫,再次扑了上去,誓要把谢幸川打死。
金銮殿内瞬间乱作一团,谁也没有料到,朝中的两个重臣说着说着竟然打了起来,两个人来头都不小,无人敢上去拉架。
两人扭打着,谢幸川的衣襟散开,露出脖颈上的锁链,周予知见状毫不客气讥讽:“谢幸川你平时高高在上,原来私底下喜欢给人当狗。”
周予知这话说完,周围的臣子又退得更远一些,生怕无意得知谢幸川的秘密,被杀人灭口。
谢幸川却是悠哉悠哉地笑,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而是将脸转向冷眼旁观的宋成玉,不急不缓道:“周予知,你的亡妻叫什么来着?是不是叫……晏晏,你妻子明明姓陈,怎么你的女儿姓牧?”
谢幸川这话说完,宋成玉瞬间变了脸色,再看向周予知和谢幸川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晦暗不明。
他无声瞥了眼金銮殿中的侍卫,侍卫瞬间上前将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谢幸川抹去唇角的鲜血,脖颈上缠着的金链子让他愈发冶艳,可这份艳色落在在场的男人眼中就成了狐媚。
周予知只恨方才没多砸几拳在他脸上,将他脸挠花了,看他再如何勾引牧晏。
宋成玉神情漠然,但心中却翻起巨浪滔天,不停地咀嚼着谢幸川方才短短的几句话。
他沉吟着,缓声道:“圣上近日身体不适,勿要将此事传到紫宸宫。谢大人,周将军你二人身为重臣,不作百官表率,却在金銮殿大打出手,按理该杖责五十,但念你二人初犯,就扣去一年俸禄罢”
宫中四处都是沈照寒的眼线,此事只怕早已传到了沈照寒那里,可宋成玉并非要瞒着沈照寒,而是尽量拖延一点时间,而是去弄清楚一些事情。
话音刚落,宋福子已经进来,三言两语宣布今日沈照寒身体不适,早朝取消,但却点名道姓让谢幸川,周予知留下。
众臣子皆长舒一口气,冲着三人拜了拜,连忙退下。
宋成玉毫不意外,慢慢走近周予知,眼睫微垂:“小周将军,若是圣上要与你争,小周将军又有几成胜算。”
周予知瞬间抬头,没料到宋成玉说出这种话,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嘴唇隐隐颤抖:“这又关你何事……”
谢幸川不禁嗤笑,暗嘲宋成玉的虚伪。
宋成玉面若冠玉,淡然如风,不过几瞬他已经拼凑出一些东西,他轻轻拍了下周予知的肩膀,努力压住眼底的妒意,柔声道:“小将军,以圣上的不择手段,若是知晓她有个女儿在你身边,你还能留得住吗?本官同情你的遭遇,这才好心提醒你。”
周予知打量了片刻宋成玉,见他平和淡雅的神情,不由得心中稍稍安定。
在他的梦中,从未出现过宋成玉的身影,只有沈照寒对牧晏的纠缠不休。
即便宋成玉与牧晏有那么一些事情,但以宋成玉的品行,绝对不可能做出抢他女儿的事情,这样想着周予知脸色好了不少,转而恶狠狠地盯着谢幸川,恨不得将这见不得他好的贱人大卸八块。
周予知常年不在京中,自然不知道宋成玉为他那位“庶妹”做的疯魔事情,但谢幸川却是知道的,可谢幸川此刻倒是一言不发。他本就看不惯宋成玉,今□□堂上这一番话自然也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周予知和宋成玉都不好过。
周予知这种傻子,哪里能玩得过宋成玉。
谢幸川和周予知又一同去了趟紫宸宫,沈照寒厉声呵斥两人一顿,但话锋一转开始询问起谢幸川朝堂上的一番话。
周予知做过那梦后,再看待从前敬仰的表兄如今只剩下满腔厌恶,自然是不可能说实话的。
谢幸川也难得配合,毕竟牧晏在他家中,若是让沈照寒盯上他那便不好了,他勉强将此事敷衍过去,两人甚至在紫宸宫里就要大打出手,沈照寒看着就觉得烦躁,让他们两人退了下去。
这一个来回折腾,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晌午。
谢幸川本还担忧牧晏口中的毒药发作,可如今他安然无恙,只怕是牧晏在骗他。
这般想着,谢幸川伸手碰了碰脖颈的金链,眼眸流露出可怖的暗芒,他向来是记仇的人,牧晏给他的十分痛苦,他必然要百倍奉还。
可不过脑海里刚刚浮现出不好的想法,他骤然不适地扶住红墙,冷白的皮肤如火烧般迅速滚烫,谢幸川眼前慢慢蒙上了一股雾气,某处开始不受控制,愈演愈烈。
他纵使对此事毫无经验,但他是大理寺卿,处理的案件不计其数,见过的下三滥手段层出不穷。
谢幸川咬着牙,缓缓喊出牧晏的名字,似是这样切齿地唤她,便能泄去他积在心头的愤恨。
她竟……给他下那种药。
周予知骑着马经过谢幸川身边,看他满脸苦痛,扶着墙几乎连路都走不了,直叹老天爷有眼,恶人有恶报。
“谢幸川,你常常流连青楼,莫不是患了花柳病,这病是绝症,可得早治。”
周予知说完觉得心里痛快,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谢幸川好不容易走到马车处,浑身已经像是在水中淌过,他唇色惨白,身体不断地轻颤,神情恍惚,厉声道:“速速回府。”
度日如年,莫不如此。
谢幸川中间几乎难受得昏死过去,但又被马车颠簸着醒来,马车在谢府门前停下,他几乎是被茯苓搀扶着回了院中。
牧晏远远的就看到了主仆两人,不免觉得奇怪,这茯苓分明是谢瑜的女侍卫,怎么陪在了谢幸川的身边。
按照谢幸川的行事作风,她瞬间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认为碰到谢幸川这只到处发/情的脏狗晦气得很。
她转身坐回了**,手中把玩着被她解下来的锁链。
谢幸川一把推开了茯苓,阴郁的神情覆着一层阴霾:“将你的剑给我。”
茯苓不敢违背,连忙解开了剑,担忧地看了一眼屋内。
谢幸川利落抽剑,将剑鞘扔下,提着剑就这样推开了房门,又将其重重阖上。
牧晏刚掰开一瓣橘子,就看到谢幸川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将剑抵在她脖颈。
“牧晏,解药呢?”
牧晏完全没被他吓到,将橘子咬入唇中:“没有解药,你慢慢忍着呗,再说了你这种天天**的脏狗,只怕这种药平时没少吃吧,你在这装什么呢。”
谢幸川眼前也成了一团模糊的红,这让他几乎站不稳,只能将剑抵在地面,艰难地扶着剑柄,可听到牧晏这句话,他猛然抬起头,毫不掩饰他对她的杀意。
牧晏被他这疯癫的一眼给吓住了,手中的橘子掉落在衣服上,她抿了抿唇,又将橘子捡起来。
“要杀我是吧,别以为我怕你,你这种脏东西烂黄瓜祸害那么多女人,谢幸川你就该去死,你还活着做什么。”
谢幸川一口一口疼痛地喘着气,牧晏的每一句话都直直戳中他心中最隐秘的事情,他松开了剑,慢慢地朝着牧晏走去,嗓音又低又哑:“既如此,我你便陪我一起死吧。”
牧晏以为他要掐死她,连忙护住脖子,可是谢幸川却没有掐她,而是粗暴地吻住她的唇,牙齿恶狠狠地咬着她的唇瓣,这还是谢幸川第一次亲吻一个人,可他心里没有爱也没有欲,只有数不清的怨和恨。
年少的记忆浮了上来,他凭着记忆里的调/教,慢慢地轻/舔她的唇瓣,他闭起眼睛好像回到了十二岁那年的冬天,妓院的老鸨满脸笑容地打量他,像打量一件货物。
她说他一定会成为京城最受欢迎的花魁。
是的,花魁。
他明明是个男儿。
那天之后,他被迫穿上了女人的衣服,画起了女人的妆容,梳起了女人的发髻。
他试图逃跑过,可换来的却是无数次的毒打,一碗碗媚/药灌进肚子里,他蜷缩着独自忍受漫长的煎熬,在暗室中一遍又一遍的哭泣……
牧晏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推到了**,恶狠狠地扇了他几下。
“你这个脏东西,烂货,你怎么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