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可敬可悲的执念

玉潇湘深吸一口气,有些遗憾地看着童归被君天遥踢到他够不着的地方:“罢了,每个人都有秘密,本座从來不会强人所难……”

“只是,看在多年师徒情分上,。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说!”

玉潇湘如此的平静,态度多么温和,显得君天遥的突然背叛,狼心狗肺的很。

“不论你要如何处置我,我毫无怨言,留下童归一命,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我!”

“潇湘……”

童归失声惊呼,方才的怀疑,瞬间化为了自责的尖锥,扎的他心疼。

“君天遥,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人,你若是敢伤害潇湘,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童归挣扎着,摸索着地上的兵器,将自己的身子堪堪撑起,对着君天遥咬牙切齿。

“够了!”

玉潇湘一声低喝,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沒有说,却只是那么一个眼神, 便让童归鼓了半天的劲力,卸了下去,砰然倒地。

“潇湘……”

童归喃喃了一声,眼底,露出了一抹坚决,那是心存死志的样子。

“童归毕竟是你入教的引路人!”

玉潇湘微笑着,威胁暗藏。

君天遥眼底**漾着一抹波光,思绪波动,看着这样情深意切的时刻,还仿佛温润君子的玉潇湘,他倒真的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人。

同时,玉潇湘对童归的所谓真情,让他心底,生出了隐隐的刺,都是虚伪狠辣的为人,谁都不比谁高贵到哪里去,一丘之貉,凭什么玉潇湘可以伪装到现在,可以在死到临头的时候,还引得一个傻瓜生死相随呢?

“师傅,徒儿记恩也记仇,童副教主引我入教之恩,我铭记于心,同时,差点儿身死之仇,却也不得不报的,恐怕要对师傅说声抱歉了!”

“这样吧,我可以额外满足童副教主另一个心愿,比如,让你们生同寝,死同穴,如何?”

和风细雨的音色,在这凄冷肃杀的夜晚,让人簌簌发抖。

他看起來,分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君天遥手中接过了身边人递过來的一把利剑,悠悠向前,剑光刺痛了人眼。

“天遥,本座自认待你不薄,你今日如此,可是本座哪里做的不好?”

手掌之上,是一抹烧灼的伤口,方才被青铜匙割破的一丝伤口,已经蔓延至半个掌心,那不止是外部的皮肉伤,那是顺势攻入体内的灼热,九层的烈焰诀,本來便像是一个装满炸药的木桶,时时刻刻都处于爆炸的边缘,他这些年少有动手,便是斟不破第十层阴阳相合的奥妙,现在,意外闯入的热源,打破了平衡。

“说出來,让本座不至于死不瞑目……”

玉潇湘忍受着五脏六腑的烧伤,竭力平息内力的躁动,淡笑着。

“师傅,你是徒儿见过最会演戏的人……”

感叹了一句,君天遥手中的剑斜斜垂下,另一只空闲的手顺势扶了玉潇湘一把,让他得以坐下,神色间,弥漫着一抹淡漠:“师傅待徒儿很好,不,应该说是太好了,锦衣玉食,功法秘籍,美人利器,长辈关怀,朋友相交,若是沒有师傅,恐怕天遥现在还在艰苦拼搏呢!”

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精致华美的靴子,淡淡的:“可惜,有目的的好还不如恶!”

“天遥,你是否误会了师傅什么事情!”

“沒有误会!”

君天遥淡淡回应了一句,他手中斜斜倾下的剑,缓缓抬起,然后,迅若雷霆般地向着玉潇湘的胸口刺去,不留丝毫余地。

他见多了多话的胜利者最后被败者反制的例子,前面的几句话,足够让他了解那种蛊毒对烈焰诀的压制,到达什么程度,毕竟,他也是烈焰诀的修炼者,而现在,了解的已经差不多了,他便不应该再留下一丝一毫的时间,给与玉潇湘摆脱压制的机会。

“住手!”

“不要!”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声音,君天遥充耳不闻,若是决定了想要下杀手的时候,便不能有丝毫犹豫,否则的话,后患无穷。

“嗤!”的一声,长剑洞穿肉体的声音,血液流淌的声音,还有,滴滴答答,顺着剑柄,在灰暗的土地上,滴出了一个小小的血洼。

剑已至柄,君天遥的手,贴近身前人的心脏,透过那个洞穿的血洞,他看着被男人挡在身后的玉潇湘,看到被长剑串起的两个人,玉潇湘的手,还抓着童归的手,他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有一抹空白。

“童归,你混帐!”

仿佛才回过神來,玉潇湘终于变了脸色,他咳出了一口鲜血,溅湿了男人的后背,那里,已经变得冰冷,可是,他沒有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将自己的手,拼命地想要从男人的手中挣出。

方才,还是生死不渝,同生共死,只是这么一小会儿,便改变了吗?忽然间,觉得一股浓重的讽刺袭上心头,君天遥轻笑,对视着玉潇湘狠戾的双眸,近乎叹息:“果然……”

你果然和我是同类,先前说的甜蜜动听,早就想要将童归拖过來挡剑了,顺便,可以借助他体内的寒心诀为遮掩,传递功力,让他也尝一尝烈火焚心飞滋味,算计的真好,只是这么一小会儿,便将这些感情,人命算了进去。

可惜呀,君天遥低头看着童归另一只牢牢拽住玉潇湘的手,五指紧紧地扣住,直达血肉,五指**断裂,也不能让手中的人挣脱,黑黝平凡的面容上,是暴突的双眼,是流血的七窍,宛如鬼魅。

玉潇湘到底低估了人性的复杂,童归爱他,可以为他去死,但是,他更不愿意留下玉潇湘在人间逍遥快活,爱到最深的地步,便是拖着对方下地狱。

君天遥眼底晦暗:“我会完成我的承诺,让你们生同寝,死同穴的……”

暴突的双眼闭阖,童归的唇似乎勾起一抹笑,仔细看时,偏偏只是最平静无波的面容,便仿佛是寿终正寝一般。

叹息着,明明,在他的剑刺穿他的心脏之时,在玉潇湘的功力穿透他的心脉之时,他就已经死了,却依然沒有忘记他的承诺,依然想要一句保证,真是可敬又可悲的执念。

君天遥的唇勾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沒有立马再给怔愣的玉潇湘补上一剑,而是抬头,看向前方第一个喊住手的人,那个人是最好的看客,他除了方才贸然出声之外,安静地仿佛一座雕像:“贪狼……”

“见过少主,不,估计再过不久之后,便应该喊您教主了吧!属下提前恭喜教主得偿所愿!”

贪狼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丝毫不见剑拔弩张的紧迫,若是忽略他扇刃之下的那个人,恐怕,会真的让人以为这只是一场最最平常的下属向上司的问候恭喜。

君天遥对视着对方的桃花眼,那里面,沒有惧怕,沒有忌惮,明净清澈,宛若春日,贪狼无视将他与漠团团包围的人,除了扇刃还抵在男人的脖颈之上外,他轻松的毫无道理。

那个男人的一身白衣,已经被染成了灰色,乌黑的发间,沾染了草叶,看起來很是狼狈,君天遥微蹙眉宇:“你现在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好看!”

漠沉默着,既沒有大喊大叫让君天遥來救他,也沒有强充英雄,让对方不要管他,前者,说实话,虽然君天遥前些日子的情话很是让人心动,他却沒有多少真实感,权当一听而矣,他自问,沒有那么大的魅力,让君天遥一见钟情,童归的下场,也很有可能是他的下场。

至于后者,漠知道,自己沒有那么伟大,君天遥也知道,他不想死,眼前似乎进入了一个死局。

“怎么才离开如此短的时间,便将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你呀……”

君天遥柔缓无奈的叹息,顺着风儿,吹拂着漠的脸颊,耳际,晕出了一抹淡淡的粉,冷静的深沉的双目,染了一丝波澜,不知为什么,脱口而出:“救我!”

声音有些沙哑艰涩,君天遥的眸子明亮了起來,天际还是夜幕星月,他的眼中,已经**漾着启明之星,微微侧首,看着贪狼“放了他!”

贪狼的桃花眼在君天遥和漠两个人之间转动,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那暧昧的色彩,让他愉悦地笑了起來,呵呵哈哈声音不断,极尽放肆:“好,爽快,放了玉教主!”

他的眼中,殊无笑意。

嗤的一声,长剑拔出两个人的身体,一道血箭喷洒,玉潇湘闷哼一声,无力地倚靠在了身前男人冰冷僵硬的背脊之上,喘息着,即使血沫不断溢出,他的一只手还是颤颤巍巍的点住了胸口的穴位,止住了血。

哐当一声,君天遥手中滴血的长剑,扔到了玉潇湘的面前,他的喘息顿住了,双眸定定地看着那把沾满了童归的血的长剑。

“君少主,你真的打算放虎归山?”

一直躺在另一边的拓跋云烈忍不住开口,他实在是不相信君天遥是个痴情种子,这样的疑惑,让他连对自己等会儿下场的担心都暂时放下了。

“干卿何事!”

君天遥无所谓地扔下了四个硬邦邦的字,惹得拓跋云烈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