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惟一并不傻,听得出空姐语气中的讥诮,这下更尴尬了,可到了这份上,她又不能不接。

餐车推去经济舱,她就拿着那听雪碧颠来颠去,僵硬地兀自微笑着。

“我并不是无理取闹,”她对成功解释道:“我也没洁癖。我曾经和我同学合用过一个杯子,后来她和我哥交往。我哥背着她还喜欢上另一个女孩,她……把杯子打破,捏着瓷片,告诉我她要自杀,还好哥哥赶回来制止住她……就这样,我心里……你懂吗?”

成功不懂,他知道自己外表俊美,笑容迷人,很招女子青睐,但从来不知自己有做知心哥哥的潜质。

“呵呵!”见成功没回应,单惟一讪讪地笑,随手拉开了雪碧上的拉环。

成功想阻止已来不及了。

电视直播F1方程式赛车时,常有这样的镜头,车手历尽艰难夺得了冠军,一群人站在得奖台上,拿着个特大号的香槟,在手中上下摇晃。

“噗”的一声,雪白的泡沫喷薄而出。

接机处,宁檬像优雅的礼仪小姐,娉娉婷婷地立着,笑靥如花。

站在她身边的两个女子,在成功那张俊脸一出现时,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呼:哇,帅哥!

女人都是虚荣的,这么帅的男人只朝自己走过来,目光里只放着她,宁檬不免有那么一丝飘飘然。

等人走近,她乐了:“你这是想湿身**谁呀?”成功上身湿漉漉的,“两点”很清晰。

成功扯了扯衬衣,龇着两排白牙:“诱上谁就是谁。”眼角的余光捉到始作俑者排在等城铁的行列中,耷拉着肩,朝他心虚地笑,然后急急地把脸转开,生怕他冲过来。

他咬牙切齿,生生地把嗓子口的怒气给咽下去。

他有许多许多话想告诉她:一个女人,如果长得瘦仃仃的,那么就识相点,别在白衬衣里穿紫色或黑色文胸,那不叫性感,叫自暴其短;出席那种订货会的场合,女人穿什么西装,披层纱最吸引眼球了;在陌生男人面前,如果做不到高雅、矜持,沉默、傻笑总会吧,这世界不是谁都爱听八卦的。

“蠢,白痴!”成功扯开两粒纽扣,毫不在意秀出魅惑的胸肌。

“说谁呢?”

“女人!”

“你是一时片刻都离不开女人。”同行是怨家,全世界的女人都是同行,宁檬立刻就嗅到了一丝异常。

“你对我还真不是一般的了解。车停在哪儿?”成功焦躁地问。

“我哪有车,我打车过来的。”

“那你来接什么机!”成功安检时,和宁檬通了电话。宁檬一听他来上海,自告奋勇来接机。

宁檬噎住。两人面目模糊地对视着,忽然之间,她看不见他的脸了。

世界是否有爱情这东西,大可怀疑。

许多话潮涌般奔向唇边,但宁檬闭紧了嘴巴,她告诉自己不能冲动

。一冲动,就前功尽弃。

她转身往外走去,手臂被成功拽住。

成功嘴角斜斜挂着的一抹笑像废墟上开出的花,温暖但是带着毒性。“心眼真小。”

宁檬笑不出来:“你也大不到哪里去。”

宁檬真不是小鸡肚肠的女人,她和男人很能和平相处,也非常擅长在人群中让自己成为闪光点。唯独面对成功,有时候情绪就容易起伏,特别敏感。她想可能是放了太多希望进去。成功家境好,自己也有出息,在哪都有朋友,有些事自然地就认为理所当然。她必须承认,她和成功之间的距离不是一米两米。得花多大力气,才能靠近?

“我们挺配的!”成功把衬衣拧了拧,拦下一辆出租。

宁檬却笑不出来。

上车前,成功又扭过头去看单惟一。一辆城铁刚驶过去,站台上已经没了单惟一的身影。

出租车的空调打得极低,进去就起了层鸡皮疙瘩,成功情绪又低落了点,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晚上有空吗?”连续几架航班到港,机场高速上车流湍急,成功深吸一口气。

宁檬晚上有个应酬,不是特别重要,可去可不去。“有事?”

成功耸耸肩:“没有。如果有空,就一块吃个饭。”

宁檬被他随便的口吻给惹恼了,直直地瞪着前方:“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约了。”她巴巴地赶到机场接他,怎会不为他腾出晚上的时间呢!但成功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自嘲地想:都这把年纪了,她还在期待什么?难道期待一个骑着白马的王子,深情款款地朝自己奔来?王子都躲在童话书里。就是在童话书里,王子要么爱公主,要么爱被继母欺负的灰姑娘。她既不是公主,也不是灰姑娘,她是宁檬。

猫戏老鼠的游戏玩久了,会倦的。

“师傅,放点音乐吧!”很漫长又很短暂的沉闷溢满了车内。

“音响坏了,没找到时间去修。”司机是上海人,普通话里夹杂着上海方言。

“明晚把时间留出来。”成功语调平平,悠悠****,仿佛说着一件不相干的事。

宁檬怔了下,扭头看他。

“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她用不以为意的语气问。

“我妹妹!”

宁檬全身都为之一颤,她按捺住蔓延的狂喜,这是否代表她和成功之间终于走到了一个转折点?

“也没空?”

宁檬笑,来不及遮掩的激动:“我……没有衣服穿。”为了出行方便,她只带了几件休闲的裤装。去见成功的妹妹,无论如何都要打扮得得体而又漂亮,给人家留个好的印象,这样,以后的路才会平坦。

成功凑过来,气息拂在宁檬的颈间:“我喜欢你不穿衣服。”

“去你的。”宁檬推了他一把,眼中浮出一层云翳般的东西,那是

笑。刚才的郁闷一扫而光。

在酒店门口分别时,宁檬多了几分恋恋不舍。她想改口说自己可以推掉应酬来陪成功,后来想了想,作罢。今晚,她要去好好地做个SPA。

成功晚上守着电视,真的孤孤单单过了个晚上。成玮要采访一位美籍华裔的婚纱设计师,约了很久才定下时间。这位设计师已近六旬,号称“婚纱教母”,现在正与一位27岁的冰上运动员恋得火热。这场忘年恋震撼全球。“巴黎婚纱”上海新店开张,邀她来华剪彩。成玮争取到独家采访,她不能错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所以她只能冷落成功了。成功是理解的,他可以打个电话,约几个朋友去衡山路喝酒。

天气热得让人没有心情,他泡了个澡,躺在**,按着遥控器,每个台看上一分钟。

东方卫视重播晚间新闻,屏幕上出现一个偌大的会场,参会的人胸前都佩戴着鲜花,下方跳出一行字——XX订货会在沪召开。成功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想起了单惟一那张紧张兮兮的脸。不过想,也是一秒的时间。成功下床从冰箱里拿出瓶酒,倒上一杯,浅浅地抿着。

后来,就睡了。上海这座城市来太多次,多得他懒得欣赏对岸浦东的夜景。不就是几幢楼,几盏灯,一条江吗?

翌日,宁檬先去了恒隆广场。国际上的大品牌,这里都有。服装首饰即使在减价期间,价位依旧令人咂舌,因此这里永远都是平静和优雅的。宁檬咬紧牙关给自己买了条打折的裙子,像小礼服似的。为了这条裙子,她特地配了双鞋,乳白色的鞋身,金色的鞋跟。

中午,她又去打理了下头发。一头乌丝,俨然如洗发水的广告般。

六点,她坐在镜子前。淡淡地扫一下眉,涂一点睫毛膏,抹一层粉底,用浅色的眼影,亮色的唇彩。这样的妆容,乍一看没什么,但非常耐看,越看越有味道。

站起来时,宁檬确信——她是美丽的。

成功来接她,开了辆银白色保时捷,不知找谁弄来的。豪车、靓仔,有如韩剧里的经典镜头。

她朝他走去,不快,也不慢。她的唇很滋润,眼里蕴着一丝笑意,很柔很媚。她的脸也似闪着光——珍珠般温润晶莹。

“哎哟!”乐极生悲,没提防前方有级台阶,宁檬脚扭了下,倒没太狼狈,就是鞋前蹭了一块皮。宁檬那个心疼,脸上立刻就不太挂得住。

“很疼吗?”成功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进去,体贴地替她系上安全带。

宁檬低头揉着脚踝,笑得勉强:“一会儿就没事了。”

“今天,很美!”成功还算有良知,没忘记赞美一下。

宁檬翘着嘴唇笑,俏皮又幸福的。

他们去的地方在外滩,是个咖啡馆,叫“似水年华”。宁檬讶异地环视着这个充满默片时代奢华之气的咖啡馆,她以为他们会去西餐厅或某个连锁的中餐厅吃晚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