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绎只想安安稳稳地听故事丰富人设, 但是现实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暤明对这具傀儡不知道哪里来的执着,隔三差五就要来上一趟。
看频率, 他这段时间, 除了养伤就是来找架打了,更准确的说是挨揍。
虽说如此,暤明到现在仍是活蹦乱跳的。这却并不是玄微手下留情, 任绎能感觉到,早在暤明第一次对傀儡动手,玄微就切实动了杀意。但是作为一个能和主角攻抢人的攻二, 暤明的修为虽然被玄微压了一头,但也不是后者轻轻松松就能杀死的。
不过, 不在敌人面前露出虚弱之态是最基本的素养, 后面现在的状态里面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好, 以至于心腹下属都出言劝告,“只是一具傀儡而已,陛下何必如此?倘若陛下想要, 我妖族中亦有偃师,您也大可以做……唔……”
这手下的话没说完, 就被旁边的同僚狠狠捣了一下肚子。
这应当也不是他第一次说错话了, 在被同僚这般“提醒”之后,虽然抑不住地闷哼了一声,但立刻就乖乖住嘴,敛声屏气缩小存在感的同时也护住要害,生怕被暴怒的陛下一鞭子抽死, 动作之间俨然已经熟练到令人心疼。
殿宇内沉寂了好一会儿, 那令人心头发颤的低气压才随着一道冷冷的“呵”声散去了些许, 高居座上的妖皇淡淡, “我可不像他那般恶心。”
等到殿内的气氛稍缓和些,刚才做出提醒的那位妖将才上前一步,“陛下息怒,邽奇方才有一言,属下也以为然。只是一具傀儡而已,不值陛下如此大动干戈。”
妖皇没有回应,殿宇内的诸位妖将也都不敢出声。
和仙规律令能写出数千多条的九重天不同,妖族的规则更简单也更直白——强者为尊,妖皇之所以为妖皇,便因他是妖族的最强者,他的意志便是妖族的意志。
又过了好一会儿,上首才传来一声像是自语的,“我有点猜测想要验证一下。”
这话不像是解释,也确实不是解释,起码殿内没有一只妖能听懂,但是也足够他们听明白陛下没有罢手的意思,一时也没有妖再敢进言。
暤明并不是傻子,强闯第九重境,若说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气头上的冲动之举,但是这么多次的白费功夫可不是他的作风,之所以大张旗鼓的闹到这地步,确实是因为他那么一点想要验证的“猜测”。
想到这里,暤明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
他觉得,玄微那疯病兴许是能传染的,能生出这种“猜测”来,恐怕连他自己也不那么正常了。
……
虽然玄微设下的禁制一次比一次更强,但这对修为只是略逊他一筹的暤明来说,不过是破解时间长短的区别而已。这位妖皇殿下这段时间来第九重境的频率,已经频繁到傀儡身体里的任绎都对之见怪不怪的地步了。
但是今天这一架不知为何尤为惨烈,暤明甚至都现出了原形,巨大的龙身在九重天最上方翱翔,龙吟声响,整个第九重境都被带着震**。
虽说气势磅礴,但暤明仍是落在下风的,巨大的龙身上已经添了不少细碎的伤痕,这么庞大的躯体反而让躲避攻击变得艰难,凛冽的剑气斩断了坚硬的鳞片,金红色的龙血从伤口上渗出,滴落在地上,腐蚀出让人牙酸的滋拉声响。
下一刻,暤明猛的一个甩尾,避开了那道直奔逆鳞而来的攻击,但玄微的这次蓄势一击却仍旧在龙身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腐蚀了位于第九重境中央的那唯一一间屋舍外所设的结界,有几滴血溅了进去。
……
暤明这一次伤得极重,回去的路上都难得用了仙器代步。
飞舟穿梭云海,但舟上的人捂着小腹侧还在涌血的伤口,却兀地笑出了声。胸腔震**,引的伤口出血液流淌的更快,但是它的主人却毫不在意,笑声越来越大,衬着这鲜血横流的模样,竟显出几分疯狂来。
暤明想到的是方才轻而易举就溅到屋内的龙血。
如果玄微知道第一次见傀儡的事,必定不会这么轻易的让自己的血液沾染屋内的地盘。可是先前几次对战,暤明就有所察觉,玄微并未过于防备他的血液。
玄微不知道!
不知道那次血咒的事。
如此一来,那血咒又是谁解开的?整个第九重境内又还有何人呢?
某个原本并不敢想的可能浮上心头,暤明只觉得心跳都好似快了几分。
倘若真的如此,那个玄微倒是难得做了件好事。
接下来,该等了。
要是没有算错的话,南荒的虚渊也差不多该到时候了。
*
任绎现在在的这个小世界,就算在他任务的诸多世界里,也算比较特别的类型,这是个剧情还正是开始就濒临崩毁的世界。小世界内的生灵太过强大,反而让小世界脆弱起来,天道残缺,各地很容易出现名为“虚渊”的空隙,它的存在侵蚀着世界,有些稍大些的虚渊会从中孕育虚兽,和普通的妖魔不同,这些虚兽有和虚渊一样的侵蚀能力,就算大能对付起来也颇为棘手。
倘若有一天虚渊扩散、虚兽横行,那这个小世界也就宣告灭绝。
不过,这些担忧都是以前的事了。前代帝君,也就是任绎的工具人小号献祭之后,天道得到滋养,大多数虚渊都被强行弥合,剩下的小型虚渊也都有封印设下,在结界的笼罩下,静静等待着世界自行修复。
唯一比较难办的,是南荒的那一道没有被彻底补上虚渊。如果放着不管便会渐渐扩大,之后又是连锁反应,足够让上一任帝君的献祭毁于一旦,这也是为何每隔万年都需要一个特定命格的人耗尽修为、继续填补这天道的缘故了。
在原本的剧情里,寻阙作为主角受的替代品,虽是命格相似,但终究不如正主,他心灰意冷之下的献祭也只维持了千年的稳固,后面拯救世界的终究是主角攻受。
天道所钟的天命之子,当然不会落得每隔万年都要耗尽修为的下场。最后是玄微彻底炼化了前代帝君留下的仙魄,将之契约给了自己的弟子,元缺也借助仙魄补好了南荒的那道裂隙,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救世之人”。
一位帝君,一位救世主,二人又终于互通了心意,在整个凌渊界的祝福中结为了道侣。
不管是大号小号,任绎都“工具人”的很彻底了。
不过这些事暂时并不要紧,更重要的是,在剧情之结束之前,南荒的虚渊都并不稳固,时常有虚兽自裂缝中涌出,每当这时候都需要帝君亲自前往。好不容易暤明上一次被揍得很了,许久没有再来,任绎能安安稳稳的从玄微的故事里搜集点情报了,结果还没听上多少就听闻南荒出事,玄微又要离开了。
任绎:“……”
他觉得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都在阻挠他冒充主角受。
玄微倒是表现出一副比他还舍不得的模样,几次对着傀儡安抚自己会很快回来,又在原有的结界上加固了许多层。任绎不用系统提示都知道,现在附近的地图危险度的颜色标识绝对已经红得发黑了,是但凡有人动点仙力妖力都会被就地灭杀的地步。
任绎:不敢动、不敢动。
虽然玄微说他会很快回来,但任绎并不觉得如此。
暤明几次上门,虽说每次都是败走,最后一次更是重伤在身,但是玄微受得伤也不轻,不管他以前去南荒要用多久,这次的时间绝对只长不短。
玄微离开之后,任绎一个傀儡不能动、不能说话,基本相当于被关到了小黑屋里,细想想还怪毛骨悚然的。不过任绎正忙着,倒是无暇在意这些:他得凭借着自己那点微薄的记忆和玄微的叙述拼凑复原出元缺的形象。
和系统复盘了半天,任绎只能感慨,玄微那滤镜恐怕八百米厚都不止,任绎印象里那个几乎快要把九重天翻过来的作精小徒弟,在玄微眼里居然是个忍气吞声受欺负也不说的小可怜。
任·屡屡被打脸·工具人·绎,表示:这已经不是滤镜能解释的了,得是选择性失明!
这矛盾的形象给任绎的扮演带来了极大的困难,他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是该还原他印象里的那个作精,还是还原玄微印象里的那个小可怜。
——这早就不是李逵和李鬼的区别了,而是黛玉和鲁智深的区别!!
不得不说,这也是任绎拖到现在还没有行动的重要原因之一。
任绎正和系统就这个问题展开讨论,却突然察觉了不对劲。
傀儡的眼睛被玄微在走之前合上了,九重天的帝君并不是好糊弄的,未免再被发现不对劲,任绎除了那次解开血咒之外,再没有操纵着傀儡做出任何动作,这会儿视野仍旧一片漆黑。鉴于这间屋子里走出一步都能踩中三个结界,任绎也不敢用神识去扫,转而向系统确认,[是不是有人来了?]
不可能是玄微,要是后者,这会儿早就凑到了傀儡跟前。任绎这会儿能想到的也只有前段时间频频过来找事的暤明,但是不应该……虚渊不稳是整个凌渊界的大事,暤明作为妖皇也必然在场,要不然就对方先前那股执着劲儿,玄微就算设下多少层结界,也不敢把傀儡独自留下。
任绎飞速思考着现状,却得到了系统的回答:[没有人。]
任绎因为这意外的回答一怔,还以为是自己这些天神经太过紧绷产生的错觉。
他刚这么想着,就觉得傀儡脸颊上被舔了一口,上面还带着有点刺人的倒钩。
“喵~”
任绎:???
系统接着刚才那句话:[是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