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浅看着那个人,觉得越来越眼熟。
不是宁白锦是谁?
东方溯很显然知道“小宁”是谁,他神色微凝,松开了掐着宁白锦的手,宁白锦咳嗽两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你……”
下一秒,六七个跟她穿得一模一样的黑衣人从巷子的那头一跃而下,“快!他在那!”
东方溯眸子一眯,把宁白锦甩到身后,“桃桃扶好她。”
萧浅接住了已经没什么力气的宁白锦,她小声问:“没事吧?”
宁白锦胸口剧烈地颤抖,下一秒,萧浅就摸到了她腰侧的伤口,萧浅连忙摸出自己的手帕,捂住她流血不止的伤口。
她比萧浅高了大半个头,此刻她只能弯着身子,额头抵着萧浅的肩膀,她猛烈地喘息几下,哑着声音:“多谢。”
“桃桃,你先跟红杏回去。”
“……”萧浅看了一眼红杏,“好。”
她现在武艺不精,留在这里大概率只能拖后腿。
“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赶紧把青无风交出来!我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那黑衣人手握长刀,一个健步想要冲到萧浅面前拦住她。
东方溯飞速挡开那个人的长刀。
刺耳的声音让萧浅忍不住捂住一只耳朵,回头看了一眼东方溯,下一秒,那个人胸口就被划了一刀,鲜血顺着刀往下流。
萧浅:“……”
她缓缓别过眼睛,叹了口气,她觉得她越来越不怕血了,说不定以后她看什么惊悚片都不怕了。
直到看不见萧浅的身影,梓路随机砍下一个“幸运儿”的脑袋,他歪着头:“全部杀了,不就没人知道是谁救下那个什么无风了吗?”
东方溯“啧”了一声。
其中武功最高的一个黑衣人看到自己的兄弟一个一个倒下,怒火冲天,强忍着惧意:“你们到底是谁!就不怕——”
他话音还没落,梓路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东方溯:“……”
这小黑心莲还真挺利索。
梓路擦了擦自己脖子上的血迹,眼底带着少许的嫌弃:“他好吵。”
东方溯蹲下身子,在那个人身上摸来摸去,来者六七人,全部死无葬身之地,他从那个人腰间摸出一块羽翎,在手中把玩两下。
“……南庭宫。”
东方溯摸出自己怀里的骨哨,让其他人把现场清理了,梓路回头:“小宁是谁?”
“……宁白锦。”
闻言,梓路皱起了小眉头:“怎么又是她?”
—
等到东方溯回去的时候,萧浅正在翘首以盼:“忘川!你终于回来啦!”
东方溯换了一身衣服,他边走边问:“宁白锦怎么样了?没请府中的医士来处理伤口吗?”
萧浅小声回答:“小宁不让我去。”
顿了顿,她补充道:“我帮她把衣服换了……还用盐水清洗了伤口,用干净的棉布捂住了伤口,但我不会包扎……”
她说着打了个寒战,“那个血也太吓人了。”
东方溯笑了笑:“很棒,医学常识不错嘛。”
萧浅难得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你快去帮她包扎一下吧。”
“得罪了。”
东方溯净了手,让萧浅把煤油灯灯芯挑亮后来辅助他,红杏在一边端着干净的热水,“还好,伤口不是很深,只需要简单包扎一下就好。”
宁白锦的面具已经取下,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她脸色很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多谢。”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她。”
东方溯头也不抬,忙着自己的活。
萧浅微微一愣,低头看了一眼东方溯,忽然瞥见了宁白锦的视线,她轻轻一笑。
—
宁白锦受伤了没办法挪动,萧浅就让宁白锦住在云容院的客房,只是让萧浅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看到了翻墙而来的周无夜。
萧浅手中端着一碗药:“……”
周无夜扒在墙上的姿势很尴尬:“……”
萧浅忽然就想起来这个狗男人在他被追杀的时候,把她当“人质”的狗逼行为,她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嗨?这么晚了,晋王是在端王府围墙上看星星吗?”
周无夜:“……”
他默默翻身下来,他看了看萧浅手中端着的药,跟上萧浅的步伐。
“上官娘子……之前之事,是我不对,多有得罪,还望上官娘子海涵……”说着,周无夜从自己袖口中摸出一块美玉递给萧浅。
“聊表心意。日后若娘子有需要,可以去河宴钱庄找我。”
河宴钱庄?
萧浅看了看那枚玉佩,歪了歪头,示意身后的红杏收下。开玩笑,她差点死了诶,收点医疗费怎么了?
周无夜双手背在身后,踱步跟上萧浅的步伐,有些纠结:“上官娘子……晚娘她……我能不能去见见她?”
萧浅睨了他一眼。
你都翻墙进来了,还用得着问我吗?
“她现在受伤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知道。”
萧浅其实是猜的。
她觉得宁白锦跟周无夜的关系好像怪怪的,而今看周无夜的模样,像是跟宁白锦吵架了一样。
萧浅的直觉让周无夜觉得很可怕。
他沉默着点点头。
进了里屋,萧浅把手中的汤药递给宁白锦,宁白锦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周无夜,面无表情地喝下了那碗药。
“给。”
萧浅递给她一颗糖。
宁白锦笑着接过。
第二次了……这是上官四娘子第二次救下她了……
她把那颗糖攥在手心,放在自己被子下面,她此刻脸色还没有血色,身上只穿着萧浅的衣服,对她来说有点小,稍紧的衣物勾勒出她身躯优美的轮廓。
“他说他想见你,我拦不住。”
周无夜:“?”
你没拦我啊!
宁白锦看了一眼周无夜就收回了视线,周无夜乖巧地站在一边不说话,看着萧浅跟宁白锦聊天。
“你不吃糖吗?”
宁白锦脸上露出一个脆弱的笑容。
“我不怕苦。”
萧浅张了张嘴:“我的意思是等会就化了。”
“……”宁白锦噗嗤一笑。
“我这里还有好多糖呢。”
萧浅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系在腰间的香囊。
“娘子。”
清容轻步走了进来,微微福身:“小郎君在云容院等您。”
萧浅微微一愣,她看了一眼宁白锦。
宁白锦还没说话,一边的周无夜眼睛一亮,连忙抢答:“不若上官娘子先去照顾小郎君吧,晚娘这里有我便好。”
“……”
宁白锦翻了个白眼:“别叫的这么亲密。”
萧浅看了看两人微妙的气氛,她可没兴趣当什么红娘,更不想错点鸳鸯谱:“这里是端王府,夜深露重,不太安全,晋王还是先回去吧,晚娘我会照顾好的。”
更何况,孤男寡女,萧浅真的担心。
哪怕这两个人是未婚夫妇。
宁白锦自然是巴不得周无夜走得越远越好,听到萧浅的话,眼睛都亮了不少。
在端王府,萧浅才是主人。
周无夜再不想也不能留在这里。
—
“枭郎。”
萧浅让红杏留在曦晨轩照顾宁白锦。
“怎么了?”
她摸了摸周枭的小脑袋,周枭现在抱着一个小枕头,眼睛湿漉漉地瞅着萧浅:“阿娘,阿耶是不是做错什么事被关起来了?”
萧浅觉得这种事,她不能骗小孩。
“嗯。”
“阿耶会死吗?”
萧浅蹲下身,平视着他:“我现在不能给你保证,但我会尽我所能让他出来。”
周枭捏紧了手中的枕头,“嗯。”
他抬头,笑着跟萧浅说晚安:“阿娘,你也早点睡吧。”
“嗯,晚安,好梦。”
萧浅看着周枭离开的背影,她缓缓站起身,忽然问道:“枭郎最近是不是没睡好?怎么感觉他很疲惫?”
“小郎君近日好像都未安睡,听说每次都入餍。”
噩梦……
萧浅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她和周铭渊都之前都做了噩梦……奇怪,真奇怪。
“怎么没有人跟我说过?”
梓路平淡的眼波追随着萧浅的步伐:“小郎君不想让娘子担心,让我们为此保密,但是小郎君已经请了府上的医士,开了方子。”
萧浅揉了揉眉心:“他觉得我现在知道就不担心了?以后他的事跟我说一下。”
梓路沉默片刻,点点头。
“忘川。”
东方溯环胸倚靠着门框假寐,他睁开眼扬了扬眉:“怎么了?”
“有什么中药、香草之类的可以让人做噩梦吗?”
东方溯想了想:“我也不太清楚,做噩梦一般是情绪影响、环境因素、睡眠姿势不良、疾病因素等导致的,或许有让人焦虑的香草?”
他顿了顿,随即问道:“你做噩梦了?”
“梦到数学晚自习考试迟到算吗?”
东方溯:“……”
他闷笑着。
“大概是小郎君最近精神压力比较大吧。”
萧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皇城的夜晚很黑,月光透过云层。
铁锁在地上拖动,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冰冷而时断时续,万书寒打开地牢的门,里面的气氛沉重而压抑。
里面是刺骨的冷,是骇人的黑。
只有周铭渊头顶有一盏煤油灯。
“万尚书把我关在这里,不太合适吧?”
周铭渊面若寒霜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即使身在牢狱中,他依旧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优雅地盘着腿。
万书寒走进牢房里,低头看着浅笑的周铭渊,他缓缓蹲下身子,笑道:“都到了这个时候,端王殿下还笑得出来,万某真是佩服。”
下一秒——
万书寒一把掐住周铭渊的脖子!
他死死地掐着周铭渊,双目眦血,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神情带着疯癫和痴魔。
周铭渊脸色憋得铁青,双手扣着万书寒的手,“……你疯了!杀了我你怎么……怎么跟圣人交待……”
“你以为我还怕死吗?”
万书寒眼底迸发出骇人的杀意。
周铭渊眼见不对,立马掐着万书寒的手往后一折,翻身把万书寒压在身下,把他的头按在地上。
发霉的稻草味一股脑地钻进万书寒的鼻翼。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周铭渊喘着粗气,死死地钳着万书寒的双手,“你想替你的妹妹万初辞报仇……咳咳,但你找错人了……”
周铭渊摸了摸自己发热发痛的喉咙。
他见万书寒的情绪稳定下来,缓缓松开万书寒的手。
——又是突如其来地袭击!
周铭渊的眼底透着寒光,一拳打在万书寒的右颊上!
身为文官的万书寒,怎么可能是身为武将的周铭渊的对手。
“清醒了吗?”
周铭渊冷冰冰的声音在空****的牢房里响起。
“你妹妹死的前一个月我就已经去南落了,从南落到皇城,快马加鞭也要小半个月,我不是仙人,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对你妹妹——”
周铭渊蓦然止住了话题。
他好半晌叹了口气。
万书寒低着头,把嘴里的血沫吐出,脸颊是火辣辣的疼,提醒着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周铭渊的话他听见了。
至于——
他信没信,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半晌他低低笑了起来,在一片漆黑的牢狱中有些骇人惊悚。
“我不管是不是你,时间一到,就全都结束了。”
万书寒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他深深看了一眼周铭渊,什么也没说,离开了这里。
周铭渊看着缓缓合上的牢门,他舌头轻轻抵上上颚,好半晌,他缓缓弯下腰,轻轻从地上捡起一颗糖,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他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的腰封。
—
万书寒一个人住,没有家人。
“回来了?”
万书寒扶着门框的手微微收紧,他猛地抬头看着坐在他院里石桌上的红衣娘子。
“你怎么来了?”
他语气很冷。
青云晃着脚,左手撑着石桌,右手撩了撩自己耳畔的碎发,笑得放肆:“这不是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嘛?”
万书寒慢慢往里面走去,看也不看她:“看完了,我很好,慢走不送。”
青云也不恼,微微仰起头,露出洁白纤细的脖颈,双腿交叉,优雅地换了一个姿势,她语气慵懒:“你跟周铭渊动手了?”
“与你无关吧?”
万书寒目光一凝。
青云笑而不语:“我又没说什么,随你。”
说完,她伸了一个懒腰,露出傲人曼妙的身姿:“行吧,我就先回去了。”
她嘴角是神秘莫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