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奉惠书,箴规剀切,指示详明,敬佩敬佩!惟其中曲折颠末,有阁下未尽知者,不得不略陈其愚。

璞山前书为湘人报仇之说,名义本非正大,然不过借以激怒士卒,如田单之怒齐军,伍员之覆楚师,只用一愤字耳。若曰大举义旗,以伸天讨,璞山亦非不能说此冠冕话也。弟前寄岷樵书,曰拟再招勇六千,助成万人。初次二千,拟请璞山带往;二次、三次拟请他人带往,是前此并无令其统带万人之说。而近日亦无罢遣此君之意,其详已具于复憩亭兄书中矣。

岳州设防,鄙意以为非四五千人不可。若数百人往守,事同儿戏,徒挫先声,终恐无益。衡城开捐,概交陶令一手经理,所入者皆钱耳,纹银,元丝、花边之类,盖未尝一见,郡城之窘隘如此。至百二十千捐从九衔之说,据陶令称,实无其事。然此事至阁下以相箴规,且付诸成事不说之列,则省城之谤议久腾,已可概见。谣言沮格,捐生观望,于省局大有妨碍,故弟特为公牍大声疾呼,并欲拿究造言惑众之人,以期此风压息,或者省捐渐有起色。不如此鸣鼓而攻,则此种谣言,即为富室藉口之资,实可痛恨;弟于致中丞函,亦畅言此事,欲使人人共晓也。

至于号令纷歧一节,张润农、邹寿璋诚有其事,已详于致中丞书中。周凤山则中丞札到之日,宜章已剿平矣。宝勇之来,因中丞调之防省。湘勇之来,初因中丞调之防省,继因制军调之援鄂,非尽发自敝处。宝勇虽鄙人所招,亦因省防吃紧,未敢遽撤。此次将行撤防之际,计甄师飞速止调之札,与国藩分别去留之函,其到省之先后,不过三四日间耳。必谓招勇之多,分撤之迟,概系鄙人之咎,亦非平允之论也。

来书谓谕旨命带勇六千前往安徽,会同江中丞云云,敝处所奉咨到之旨,仍是援鄂一案,并无别往安徽会同江某字样。譬如家有父兄,病势沉重,众子弟祷神求医,昼夜拯治,不得谓子弟愚陋,遂不使与闻医药之事,亦不得令愚陋之子弟,攘臂专主乱投误剂。国藩亦子弟中之愚陋者也,攘臂乱投,则吾岂敢;若刲股和羹,吁天请代之事,则亦尝闻古人之风。跛者未尝不思千里,眇者未尝不慕离朱也。来书既以退缩规避隐相讽刺,而又以南江北胜,误相期待,毋乃忽霄忽壤,使人靡所适从乎?

战船不必讲求,与时卿兄在人不在船,在兵不在排之说,诚为至论。然苟使船能架炮,人能**桨,远能出大江,数能满两百,已极不易办。弟才智短浅,此间又木少匠拙,所造皆儿戏耳。敬求阁下举一结实可靠之官绅,承办此事,俾弟得以专心操练,至感至感!贾太守募得水勇,能泅水一时之久,敬求阁下为我致书,购留此项人,其工食仍恳阁下于局中关白,酌付款项与岳,以为收养水勇之资,但泅水必须贾太守亲见,不得轻信人言;又须实有一时之久,较准时表;不得茶顷炊许,诧为一时,临事仍无用也。

若夫永顺兵一事,操之过蹙之说,僚友类能言之。然两次执旗掌号,下城开仗,鄙人以为可杀,诸君子以为可宥;三月城上兵打伤委员轿物,鄙人以为可杀,诸君子以为可宥。此则见仁见智,识解各殊,佩韦佩弦,性情各异,不能强诸君子而附同于鄙人,亦不能强鄙人而附同于诸君子也。

理事繁多,非面莫罄。总之,平昔有相信之素,则臭腐皆变芬芳;平昔有相疑之端,则见闻无非荆棘。伏惟鉴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