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有天下国家者,其兴亡治乱,未始不以德;而自战国、秦、汉以来,鲜不以兵。夫兵岂非重事哉?然其因时制变,以苟利趋便,至于无所不为。而考其法制,虽可用于一时,而不足施于后世者多矣!惟唐立府兵之制,颇有足称焉。盖古者兵法起于井田。自周衰,王制坏而不复。至于府兵,始一寓之于农,其居处教养,畜材待事,动作休息,皆有节目,虽不能尽合古法,盖得其大意焉。此高祖、太宗之所以盛也。至其后世,子孙骄弱,不能谨守,屡变其制。夫置兵所以止乱,及其弊也,适足为乱,又其甚也,至困天下以养乱,而遂至于亡焉。
府兵之制,起自西魏、后周,而备于隋,唐兴因之。隋制十二卫:曰翊卫,曰骁骑卫,曰武卫,曰屯卫,曰御卫,曰候卫,为左右。皆有将军以分统诸府之兵,府有郎将、副郎将、坊主、团主以相统治;又有骠骑、车骑二府,皆有将军。后更骠骑曰鹰扬郎将,车骑曰副郎将,别置折冲、果毅。
自高祖初起,开大将军府,以建成为左领大都督,领左三军;燉煌公为右领大都督,领右三军;元吉统中军。发自太原,有兵三万人。及诸起义以相属与降群盗,得兵二十万。武德初,始置军府,以骠骑、车骑两将军府领之。析关中为十二道,曰万年道、长安道、富平道、醴泉道、同州道、华州道、宁州道、岐州道、豳州道、西麟州道、泾州道、宜州道,皆置府。三年,更以万年道为参旗军,长安道为鼓旗军,富平道为玄戈军,醴泉道为井钺军,同州道为羽林军,华州道为骑官军,宁州道为折威军,岐州道为平道军,豳州道为招摇军,西麟州道为苑游军,泾州道为天纪军,宜州道为天节军。军置将、副各一人,以督耕战,以车骑府统之。六年,以天下既定,遂废十二军,改骠骑曰统军,车骑曰别将。居岁余,十二军复,而军置将军一人。军有坊,置主一人,以检察户口,劝课农桑。
每岁季冬,折冲都尉率五校兵马之在府者,置左右二校尉,位相距百步,每校为步队十,骑队一,皆卷矟幡,展刃旗,散立以俟。角手吹大角一通,诸校皆敛人骑为队;二通,偃旗矟,解幡;三通,旗矟举。左右校击鼓,二校之人合噪而进。右校击钲,队少却,左校进逐至右校立所;左校击钲,少却,右校进逐至左校立所。右校复击钲,队还,左校复薄战;皆击钲,队各还。大角复鸣一通,皆卷幡、摄矢、驰弓、匣刃;二通,旗矟举,队皆进;三通,左右校皆引还。是日也,因纵猎,获各入其人。其隶于卫也,左、右卫皆领六十府,诸卫领五十至四十,其余以隶东宫六率。
凡发府兵,皆下符契,州刺史与折冲勘契乃发。若全府发,则折冲都尉以下皆行;不尽,则果毅行;少则别将行。当给马者,官予其直市之,每匹予钱二万五千。刺史、折冲、果毅岁阅,不任战事者鬻之,以其钱更市,不足则一府共足之。
凡当宿卫者番上,兵部以远近给番:五百里为五番,千里七番,一千五百里八番,二千里十番,外为十二番,皆一月上。若简留直卫者,五百里为七番,千里八番,二千里十番,外为十二番,亦月上。
先天二年,诏曰:“往者分建府卫,计户充兵,裁足周事。二十一入幕,六十一出军,多惮劳以规避匿。今宜取年二十五以上,五十而免。屡征镇者,十年免之。”虽有其言,而事不克行。玄宗开元六年,始诏折冲府兵每六岁一简。自高宗、武后时,天下久不用兵,府兵之法浸坏,番役更代,多不以时,卫士稍稍亡匿。至是益耗散,宿卫不能给,宰相张说乃请一切募士宿卫。
初,府兵之置,居无事时耕于野,其番上者宿卫京师而已。若四方有事,则命将以出,事解辄罢,兵散于府,将归于朝。故士不失业,而将帅无握兵之重,所以防微渐、绝祸乱之萌也。及府兵法坏,而方镇盛,武夫悍将,虽无事时据要险,专方面,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甲兵,又有其财赋,以布列天下。然则方镇不得不强,京师不得不弱。故曰措置之势使然者,以此也。
夫所谓方镇者,节度使之兵也。原其始,起于边将之屯防者。唐初,兵之戍边者,大曰军,小曰守捉,曰城,曰镇,而总之者曰道。若卢龙军一,东军等守捉十一,曰平卢道;横海、北平、高阳、经略、安塞、纳降、唐兴、渤海、怀柔、威武、镇远、静塞、雄武、镇安、怀远、保定军十六,曰范阳道;天兵、大同、天安、横野军四,岢岚等守捉五,曰河东道;朔方经略、丰安、定远、新昌、天柱、宥州经略、横塞、天德、天安军九,三受降、丰宁、保宁、乌延等六城,新泉守捉一,曰关内道;赤水、大斗、白亭、豆卢、墨离、建康、宁寇、玉门、伊吾、天山军十,乌城等守捉十四,曰河西道;瀚海,清海、静塞军三,沙钵等守捉十,曰北庭道;保大军一,鹰娑都督一,兰城等守捉八,曰安西道;镇西、天成、振威、安人、绥戎、河源、白水、天威、榆林、临洮、莫门、神策、宁边、威胜、金天、武宁、曜武、积石军十八,平夷、绥和、合川守捉三,曰陇右道;威戎、安夷、昆明、宁远、洪源、通化、松当、平戎、天保、威远军十,羊灌田等守捉十五,新安等城三十二,犍为等镇三十八,曰剑南道;岭南、安南、桂管、邕管、容管经略、清海军六,曰岭南道;福州经略军一,曰江南道;平海军一,东牟、东莱守捉二,蓬莱镇一,曰河南道。此自武德至天宝以前边防之制。其军、城、镇、守捉皆有使,而道有大将一人,曰大总管,已而更曰大都督。至太宗时,行军征讨曰大总管,在其本道曰大都督。
自高宗永徽以后,都督带使持节者,始谓之节度使,然犹未以名官。景云二年,以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河西节度使。自此而后,接乎开元,朔方、陇右、河东、河西诸镇,皆置节度使。及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反,犯京师,天子之兵弱不能抗,遂陷两京,肃宗起灵武,而诸镇之兵共起诛贼。其后,禄山子庆绪及史思明父子继起,中国大乱,肃宗命李光弼等讨之,号九节度之师。久之,大盗既灭,而武夫战卒以功起行阵列为侯王者,皆除节度使。由是方镇相望于内地,大者连州十余,小者犹兼三四。故兵骄则逐帅,帅强则叛上;或父死子握其兵而不肯代,或取舍由于士卒,往往自择将吏,号为留后,以邀命于朝。天子顾力不能制,则忍耻含垢,因而抚之,谓之姑息之政。盖姑息起于兵骄,兵骄由于方镇。姑息愈甚,而兵将愈俱骄。由是号令自出,以相侵击,虏其将帅,并其土地,天子熟视不知所为,反为和解之,莫肯听命。
始时,为朝廷患者,号河朔三镇。及其末,朱全忠以梁兵、李克用以晋兵更犯京师。而李茂贞、韩建近据岐、华,妄一喜怒,兵已至于国门,天子为杀大臣,罪己悔过,然后去。及昭宗用崔胤召梁兵以诛宦官,而劫天子,天子奔岐,梁兵围之逾年。当此之时,天下之兵无复勤王者。向之所谓三镇者,徒能始祸而已。其他大镇,南则吴、浙、荆、湖、闽、广,西则岐、蜀,北则燕、晋,而梁盗据其中。自国门以外,皆分裂于方镇矣。故兵之始重于外也,土地民赋非天子有;既其盛也,号令征伐非其有;又其甚也,至无尺土,而不能庇其妻子宗族,遂以亡灭。语曰:“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夫恶危乱而欲安全者,庸君常主之能知,至于措置之失,则所谓困天下以养乱也。唐之置兵,既外柄以授人,而末大本小,方区区自为捍卫之计,可不哀哉!
夫所谓天子禁军者,南北衙兵也。南衙,诸卫兵是也;北衙者,禁军也。初,高祖以义兵起太原,已定天下,悉罢遣归,其愿留宿卫者三万人。高祖以渭北白渠旁子弃腴田分给之,号元从禁军。后老不任事,以其子弟代,谓之父子军。及贞观初,太宗择善射者百人,为二番于北门长上,曰百骑,以从田猎。又置北衙七营,选材力骁壮,月以一营番上。十二年,始置左右屯营于玄武门,领以诸卫将军,号飞骑。其法:取户二等以上长六尺阔壮者,试弓马四次上、翘关举五、负米五斛行三十步者;复择马射为百骑,衣五色袍,乘六闲驳马,虎皮鞯,为游幸翊卫。
高宗龙朔二年,始取府兵越骑、步射,置左右羽林军。大朝会,则执仗以卫阶陛,行幸则夹驰道为内仗。武后改百骑曰千骑,睿宗又改千骑曰万骑,分左、右营。及玄宗以万骑平韦氏,改为左右龙武军,皆用唐元功臣子弟,制若宿卫兵。是时,良家子避征戍者,亦皆纳资隶军,分日更上如羽林。开元十二年,诏左右羽林军、飞骑阙,取京旁州府士,以户部印印其臂,为二籍,羽林、兵部分掌之。末年,禁兵浸耗,及禄山反,天子西驾,禁军从者裁千人。肃宗赴灵武,士不满百。及即位,稍复旧,补北军。至德二载,置左右神武军,补元从、扈从官子弟,不足则取它色,带品者同四军,亦曰神武天骑,制如羽林,总曰北衙六军。又择便骑射者,置衙前射生手千人,亦曰供奉射生官,又曰殿前射生手,分左、右厢,总号曰左右英武军。乾元元年,李辅国有事,请选羽林骑士五百人徼巡,李揆曰:“汉以南、北军相制,故周勃以北军安刘氏。朝廷置南、北衙,文武区列,以相察伺。今用羽林代金吾警,忽有非常,何以制之?”遂罢。
上元中,以北衙军使卫伯玉为神策军节度使,镇陕州,中使鱼朝恩为观军容使,监其军。初,哥舒翰破吐蕃临洮西之磨环川,即其地置神策军,以成如璆为军使。及安禄山反,如璆以伯玉将兵千人赴难,伯玉与朝恩皆屯于陕。时边土陷蹙,神策故地沦没,即诏伯玉所部兵号神策军,以伯玉为节度使,与陕州节度使郭英乂皆镇陕。其后伯玉罢,以英乂兼神策军节度。英乂入为仆射,军遂统于观军容使。
代宗即位,以射生军入禁中靖难,皆赐名宝应功臣,故射生军又号宝应军。广德元年,代宗避吐蕃幸陕,朝恩举在陕兵与神策军迎扈,悉号神策军,天子幸其营。及京师平,朝恩遂以军归禁中,自将之,然尚未与北军齿也。永泰元年,吐蕃复入寇,朝恩又以神策军屯苑中。自是浸盛,分为左、右厢,势居北军右,遂为天子禁军,非它军比。朝恩乃以观军容宣慰处置使知神策军兵马使。大历四年,请以京兆之好畤、凤翔之麟游、普润皆隶神策军。明年,复以兴平、武功、扶风、天兴隶之,朝廷不能遏。又用爱将刘希暹为神策虞候,主不法,遂置北军狱,募坊市不逞,诬捕大姓,没产为赏,至有选举旅寓而挟厚资多横死者。朝恩得罪死,以希暹代为神策军使。是岁,希暹复得罪,以朝恩旧校王驾鹤代将。十数岁,德宗即位,以白志贞代之。
是时神策兵虽处内,而多以裨将将兵征伐,往往有功。及李希烈反,河北盗且起,数出禁军征伐,神策之士多斗死者。建中四年,下诏募兵,以志贞为使,搜补峻切。郭子仪之婿端王傅吴仲孺,殖资累巨万,以国家有急,不自安,请以子率奴马从军,德宗喜甚,为官其子五品。志贞乃请节度、都团练、观察使与世尝任者家,皆出子弟马奴装铠助征,授官如仲孺子。于是豪富者缘为幸,而贫者苦之。神策兵既发殆尽,志贞阴以市人补之,名隶籍而身居市肆。及泾卒溃变,皆戢伏不出,帝遂出奔。初,段秀实见禁兵寡弱,不足备非常,上疏曰:“天子万乘,诸侯千,大夫百。盖以大制小,十制一也,尊君卑臣、强干弱枝之道。今外有不廷之虏,内有梗命之臣,而禁兵不精,其数削少,后有猝故,何以待之?猛虎所以百兽畏者,爪牙也。爪牙废,则孤豚特犬悉能为敌。愿少留意!”至是,方以秀实言为然。
及志贞等流贬,神策都虞候李晟与其军之他将,皆自飞狐道西兵赴难,遂为神策行营节度,屯渭北,军遂振。贞元二年,改神策左右厢为左右神策军,特置监句当左右神策军,以宠中官,而益置大将军以下;又改殿前射生左右厢曰殿前左右射生军,亦置大将军以下。三年,诏射生、神策、六军将士,府县以事办治,先奏乃移军,勿辄逮捕。京兆尹郑叔则建言:“京剧轻猾所聚,慝作不常,俟奏报,将失罪人。请非昏田,皆以时捕。”乃可之。俄改殿前左右射生军曰左右神威军,置监左右神威军使;左右神策军皆加将军二员,左右龙武军加将军一员,以待诸道大将有功者。
自肃宗以后,北军增置威武、长兴等军,名类颇多,而废置不一,惟羽林、龙武、神武、神策、神威最盛,总曰左右十军矣。其后,京畿之西,多以神策军镇之,皆有屯营。军司之人,散处甸内,皆恃势凌暴,民间苦之。自德宗幸梁还,以神策兵有劳,皆号兴元元从奉天定难功臣,恕死罪。中书、御史府、兵部乃不能岁比其籍,京兆又不敢总举名实。三辅人假比于军,一牒至十数。长安奸人多寓占两军,身不宿卫,以钱代行,谓之纳课户。益肆为暴,吏稍禁之,辄先得罪。故当时京尹、赤令,皆为之敛屈。十年,京兆尹杨於陵请置挟名敕,五丁许二丁居军,余差以条限,由是豪强少畏。
顺宗即位,王叔文用事,欲取神策兵柄,乃用故将范希朝为左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兵马节度使,以夺宦者权,而不克。元和二年,省神武军。明年,又废左右神威军,合为一,曰天威军。八年,废天威军,以其兵骑分隶左右神策军。及僖宗幸蜀,田令孜募神策新军为五十四都,离为十军。令孜自为左右神策十军兼十二卫观军容使,以左右神策大将军为左右神策诸都指挥使。诸都又领以都将,亦曰都头。
及还长安,左右神策军复稍置之,以六千人为定。是岁,左右神策中尉刘季述、王仲先以其兵千人废帝,幽之,季述等诛。已而昭宗召朱全忠兵入诛宦官,宦官觉,劫天子幸凤翔。全忠围之岁余,天子乃诛中尉韩全诲、张宏彦等二十余人以解梁兵,乃还长安。于是悉诛宦官,而神策左右军由此废矣。诸司悉归尚书省郎官,两军兵皆隶六军,而以崔胤判六军十二卫事。六军者,左右龙武、神武、羽林,其名存而已。自是军司以宰相领。及全忠归,留步骑万人屯故两军,以子友伦为左右军宿卫都指挥使,禁卫皆汴卒。崔胤乃奏:“六军名存而兵亡,非所以壮京师。军皆置步军四将,骑军一将。步将皆兵二百五十人,骑将皆百人,总六千六百人,番上如故事。”乃令六军诸卫副使京兆尹郑元规立格募兵于市,而全忠阴以汴人应之。胤死,以宰相裴枢判左三军,独孤损判右三军,向所募士悉散去。全忠亦兼判左右六军十二卫。及东迁,唯小黄门打球供奉十数人、内园小儿五百人从。至谷水,又尽屠之,易以汴人。于是天子无一人之卫,昭宗遇弑,唐乃亡。
初,用太仆少卿张万岁领群牧。自贞观至麟德四十年间,马七十万六千,置八坊岐、豳、泾、宁间,地广千里:一曰保乐,二曰甘露,三曰南普闰,四曰北普闰,五曰岐阳,六曰太平,七曰宜禄,八曰安定。八坊之田,千二百三十顷,募民耕之,以给刍秣。八坊之马,为四十八监。而马多地狭不能容,又析八监列布河西丰旷之野。凡马五千为上监,三千为中监,余为下监。监皆有左、右,因地为之名。方其时,天下以一缣易一马。万岁掌马久,恩信行于陇右。后以太仆少卿鲜于匡俗检校陇右牧监。
仪凤中,以太仆少卿李思文检校陇右诸牧监使,监牧有使自是始。后又有群牧都使,有闲厩使。使皆置副,有判官。又立四使:南使十五,西使十六,北使七,东使九。诸坊若泾川、亭川、阙水、洛、赤城,南使统之;清泉、温泉,西使统之;乌氏,北使统之;木硖、万福,东使统之。它皆失传。其后益置八监于盐州,三监于岚州。盐州使八,统白马等坊;岚州使三,统楼烦、玄池、天池之监。凡征伐而发牧马,先尽强壮,不足则取其次。录色岁肤第印记主名送军,以帐驮之,数上于省。
自万岁失职,马政颇废。永隆中,夏州牧马之死失者,十八万四千九百九十。景云二年,诏群牧岁出高品,御史按察之。开元初,国马益秏,太常少卿姜诲乃请以空名告身,市马于六胡州,率三十匹雠一游击将军。命王毛仲领内外闲厩。九年,又诏天下之有马者,州县皆先以邮递军旅之役,定户复缘以升之。百姓畏苦,乃多不畜马,故骑射之士减曩时。自今诸州,民勿限有无荫,能家畜十马以下,免帖驿邮递征行,定户无以马为赀。毛仲既领闲厩,马稍稍复,始二十四万。至十三年,乃四十三万。其后突厥款塞,玄宗厚抚之,岁许朔方军西受降城为互市,以金帛市马,于河东、朔方、陇右牧之。既杂胡种,马乃益壮。天宝后,诸军战马动以万计。王侯、将相、外戚牛驼羊马之牧布诸道,百倍于县官,皆以封邑号名,为印自别。将校亦备私马。议谓秦、汉以来,唐马最盛,天子又锐志武事,遂弱西、北蕃。十一载,诏二京旁五百里勿置私牧。十三载,陇右群牧都使奏:马牛驼羊,总六十万五千六百,而马三十二万五千七百。
安禄山以内外闲厩都使兼知楼烦监,阴选胜甲马归范阳,故其兵力倾天下而卒反。肃宗收兵至彭原,率官吏马抵平凉,搜监牧及私群,得马数万,军遂振。至凤翔,又诏公卿百寮以后乘助军。其后边无重兵,吐蕃乘隙陷陇右,苑牧畜马皆没矣。乾元后,回纥恃功,岁入马取缯,马皆病弱不可用。永泰元年,代宗欲亲击虏,鱼朝恩乃请大搜城中百官士庶马输官,曰团练马。下制禁马出城者。已而,复罢。德宗建中元年,市关辅马三万实内厩。贞元三年,吐蕃、羌、浑犯塞,诏禁大马出潼、蒲、武关者。元和十一年,伐蔡,命中使以绢二万市马河曲。
其始置四十八监也,据陇西、金城、平凉、天水,员广千里。由京度陇,置八坊,为会计都领其间,善水草腴田皆隶之。后监牧使与坊皆废,故地存者一归闲厩,旋以给贫民及军吏,间又赐佛寺、道馆几千顷。十二年,闲厩使张茂宗举故事,尽收岐阳坊地,民失业者甚众。十三年,以蔡州牧地为龙陂监。十四年,置临汉监于襄州,牧三千二百,费田四百顷。穆宗即位,岐人叩阙讼茂宗所夺田,事下御史按治,悉予民。太和七年,度支盐铁使言:“银州水甘草丰,请诏刺史刘源市马三千,河西置银川监,以源为使。”襄阳节度使裴度奏停临汉监。开成二年,刘源奏:“银川马已七千,若水草乏,则徙牧绥州境。今绥南二百里,四隅险绝,寇路不能通,以数十人守要,畜牧无它患。”乃以隶银川监。其后阙,不复可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