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翚请杀桓公以求太宰,隐公曰:“为其少故也,吾将授之矣,使营菟裘,吾将老焉。”翚惧,反谮公于桓公而弑之。
苏子曰:盗以兵拟人,人必杀之。夫岂独其所拟,途之人皆捕击之矣!途之人与盗非仇也,以为不击,则盗且并杀己也。隐公之智,曾不若是途之人也!哀哉!隐公,惠公继室之子也,其为非嫡,与桓均尔,而长于桓。隐公追先君之志而授国焉,可不谓仁乎?惜乎!其不敏于智也。使隐公诛翚而让桓,虽夷、齐,何以尚兹!
骊姬欲杀申生而难里克,则优施来之;二世欲杀扶苏而难李斯,则赵高来之。此二人之智若出一人,而其受祸亦不少异:里克不免于惠公之诛,李斯不免于二世之虐。皆无足哀者,吾独表而出之以为世戒。君子之为仁义也,非有计于利害,然君子之所为,义利常兼,而小人反是。李斯听赵高之谋,非其本意,独畏蒙氏之夺其位,故勉而听高。使斯闻高之言,即召百官,陈六师而斩之,其德于扶苏,岂有既乎!何蒙氏之足忧?释此不为,而具五刑于市,非下愚而何?呜呼!乱臣贼子,犹蝮蛇也,其所螫草木,犹足以杀人,况其所噬啮者欤?
郑小同为高贵乡公侍中,尝诣司马师,师有密疏,未屏也,如厕还,问小同:“见吾疏乎?”曰:“不见。”师曰:“宁我负卿,无卿负我!”遂鸩之。王允之从王敦夜饮,辞醉先寝。敦与钱凤谋逆,允之已醒,悉闻其言,虑敦疑己,遂大吐,衣面皆污。敦果照视之,见允之卧吐中,乃已。哀哉,小同!殆哉,岌岌乎允之也!孔子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有以也夫!
吾读史,得鲁隐公、晋里克、秦李斯、郑小同、王允之五人,感其所遇祸福如此,故特书其事,后之君子,可以览观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