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麟从善如流,马上照办。因此彭玉麟有了刻石训子之举,得以消灾免祸。

到了晚年,曾国藩的“恐高症”越来越厉害。天京平定后不久,朝廷命他节制直隶、山东、河南三省,以钦差大臣、两江总督而节制三省,权势不可谓不大,但他自叹“精力日颓而责任弥重,深为悚惧”!因而先后三次请求朝廷收回节制三省的成命。他这样恳请的理由,开始只一般地说自己才菲而体弱:“今则精力衰颓,公事废弛,心神则无故惊怖,多言则舌端蹇涩,自问蒲柳之姿,万难再膺巨任”;“不特微臣难胜任,即才力十倍于臣者筹办此贼,似亦不必有节制三省之名”。接着便大谈名实相副的问题:“臣之兵力,只能顾及河南之归、陈,山东之兖、沂、曹、济,其余各府,万难兼顾;直隶则远在黄河北岸,臣力恐不能逮。徒冒虚名,全无实际,寸心懦懦,深抱不安。”这些,都是实话,但是,他只有到了两次恳请而不允的时候,才真正剖白了自己的内心世界:“臣博观史册,近阅世情,窃见无才而高于众,则转瞬必致祸灾;无德而权重于人,则群情必生疑忌。”他是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的道理的;同时,经过自咸丰二年底开始的风风雨雨,他位已高,权已大,希望从此过着安稳、舒心的日子。因而他亟想将权位退让些,责任减轻些,尽量离开政治漩涡远一些。他在接到四月二十九日谕令他以钦差大臣督师北上的前几天,受到加封。他在日记中写道:“是日接奉廷寄,一等侯之上加‘毅勇’二字,李少泉伯之上加‘肃毅’二字。日内正以时事日非,志然不安,加此二字,不以为荣,适以为忧!”“适以为忧”四字,强烈地反映着他退让避祸的意思。

他所指的“时事日非”,包括恭亲王奕讠斤被贬一事。奕讠斤主持总理衙门二十年(咸丰十年、光绪十年)是清廷中枢发动洋务运动的主要决策者,便遭到以西太后为首的顽固派的不断非议与挟制。

同治四年三月初八日,西太后突然以“目无君上,诸多挟制,暗使离间,不可细问”为由,革去了他的议政王和其它差事。曾国藩在三月十八日的家书中写道:“十七日接奉三月初八日寄谕,首行军机大臣之上无议政王三字,殊堪大诧。以前无不有此三字者,虽恭亲王病假之时,亦尚有之,三月初六日寄谕亦尚有之。若非生死大变,则必斥逐,不与闻枢密大政矣,此事关系绝大,不胜悚惧。”又在二十八日的日记中写道:“是日早间阅京报,见三月八日革恭亲王差事谕旨……读之寒心,惴栗之至,竟日忡忡,如不自克。”

曾国藩消灭太平天国之后,位列三公,权倾当朝,得到了一个汉族官吏前所未有的名利和权势。但是,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懂得“功高震主”一语的内涵。清政府在八旗兵和绿营兵已腐败不堪使用的时候,不得不依靠汉族地主和汉族官僚来对付太平天国。当太平天国已除,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数十万的湘、淮军的存在,对曾国藩本人来说,当时简直不是福,而是祸。他是深刻的懂得这一点的。

我们不能不佩服曾国藩的政治敏感性之强,和他的老成练达。所以,在金陵攻下不到一个月之后,曾国藩便接连采取韬晦之计。同治四、五年,曾国藩因剿捻无功,受到严旨诘责七次,被御史参劾五次。这样的急风骤雨,不能不使他胆颤心惊,“直觉无处不疚心,无日不惧祸也”。于是,他的韬晦之计,进而发展为引退的念头。他多次拟奏请开缺回籍,终老林泉,却被戚友所劝阻。他哀叹说:“人以极品为荣,吾今实以苦恼之境。然时势所处,万不能置身事外,亦惟有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而已。”他悲观到了极点,甚至说:“诸事棘手,焦灼之际,未尝不思遁入闭眼箱子之中,昂然甘寝,万事不视,或比今日人世差觉快乐。”加上他逐渐步入垂暮之年,身患重病,“登阶升降需人扶持”,精力的衰竭,加深了他害怕风浪、但求敷衍平稳的心态。曾国藩正是抱着这种焦灼、忧郁、惧祸,在夹缝中讨生活,“向平实处用功”的打算去处理天津教案的。

§§第二篇 变作战为心战:靠霹雳术去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