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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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一层层往下, 等梯门打开,徐知凛走了出来。
“徐先生。”值班的物业站直打招呼,好奇他怎么刚回就要走。
徐知凛朝人点点头,走到大门外。
入秋后, 晚上的风已经带着冷气, 徐知凛伸手到兜里拿出烟盒, 但盯着盒面看好久,还是又放了回去。
他拿出手机打电话:“散没有?”
电话那边是蔡阳晖:“你赶场子一样走人,当然大家都散了。”
“你也走了?”
“走了,准备回家, 怎么着吧?”
徐知凛在脸上揉两把:“要不要找个地方喝一杯?”
这个点, 只能找酒吧了。
坐的士到达地方,将近十点。
灯红酒绿, 是蔡阳晖喜欢的环境。
他喝口酒,人往卡座一摊:“怎么个了徐总, 回去太晚挨骂了?”
“没有,家里就我一个。”徐知凛左手空拳,挡住眉心。
“得了吧。”蔡阳晖看破不说破,知道八成是有点什么。
再想想他那女朋友, 长得漂亮是漂亮,胸臀都有,怪不得他给钱给资源, 但结合这段时间听来的一点旧事, 猜也能猜到不是什么温柔款。
上回派对甩脸就能看出来,平时没少发脾气。
不过现身说法, 男人骨子里就是有点贱, 喜欢作得要死的, 这点蔡阳晖自己同样清楚,不然当年也不会死追杨琳。
一看徐知凛闷闷的,他故意开玩笑:“我妹现在要结婚了,是不是很后悔?”
“什么?”音乐太高,徐知凛没听清。
蔡阳晖坐过来揽住他,开口又叹气:“其实当我妹夫,你比姓朱的合适,那小子跟我犯冲,尿不到一个壶里。”
正好服务员来上小食,是个蛮漂亮的小姑娘,短裙短发,笑得也甜。
蔡阳晖那眼珠子跟有定位一样,糊人家身上不走了,使劲往胸往腿看,等人走远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徐知凛把他推开:“我跟你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别拖我下水。”
“至于吗?”蔡阳晖觉得有点好笑:“成成成你最管得住眼,你冰清玉洁你柳下惠,你男德第一了吧?”
他从不跟人争这些,在他看来野味是野味,调剂而已,不管在外面怎么样,心里装着老婆就行了。
但这一点上,还是庄磊跟他比较投契,像徐知凛这样的,专情两个字把自己捆得死死的,这辈子就一个女人,人生无趣。
过没多久DJ到位,夜场开始沸腾,重音高音无比嘈杂。
蔡阳晖已经坐不住了,一双眼在舞池里瞟来瞟去。
看他这样,徐知凛喝完手边的酒,自己先走了。
其实没喝多少,又是夜场的酒,按说不应该有醉意的,但他下车时有点头晕,于是原地站了站,等那股劲过去。
站得有点久,直到喉咙泛痒,他才往楼上回。
推门进去,客厅灯还亮着,沈含晶从沙发伸出头:“回来了?”
“嗯。”徐知凛关好门,在玄关把领带手表全解掉,走进客厅:“怎么还没睡?”
“等你啊,我以为你最晚十点。”沈含晶坐起来,拉着他西服下摆闻闻:“又喝酒了?”
徐知凛侧身迁就她的高度:“喝一点,不多。”
“那你是把酒倒身上了?”沈含晶站直,动手把他西服扒下来,这回还闻到烟味,不是他常吸的那款,是混杂的味道。
“我去洗澡。”见她皱眉,徐知凛把衬衫下摆从裤子里抽出来。
正要往卧室走,又被拉住:“等一下,先试试这个。”
茶几面上,沈含晶把纸盒打开:“这个牌子的好穿,绒棉吸汗的,而且现在降温穿正好,你试试。”
蓝纹衬衫,敞角领,摸着的确舒服。
至于她怎么会对男式衬衫这么了解,无非是给梁川买过。
徐知凛没说什么,解开皮带再脱掉衬衫,任由沈含晶把新衬衫包在自己身上:“怎么样,你动一下,合身吗?”
“刚好。”徐知凛动动手臂,又问她:“回礼吗?”
“不算吧?而且衬衫才几个钱,怎么当得起回礼?”沈含晶说。
徐知凛没再问什么,直接穿着去浴室了。
浴室地面已经干掉,能闻到一点她用过的洗发水味道,脏衣篓里还有她换下的衣服,薄毛衣加一条长长的吊带裙。
脱掉衣服,徐知凛走到喷头下。
热水一开,脑袋好像更晕了些,微微缺氧的感觉。
等洗完,他打开窗户透透气,冷风拍脸,人才清醒点。
回到卧室,看**那位闭着眼,好像已经睡着。
徐知凛走过去,伸进被子底下摸她的脚。
大概是被冰到,她绷起脚背,他正好握住亲了下。
“干嘛?”沈含晶睁眼抱怨:“我要睡了,你别弄我。”
徐知凛脱鞋也躺上去,往她后背摸一把:“你穿这个睡?”说完埋首吸闻,眉头绞动。
“喜欢这个味道吗?”她问。
她习惯把香水喷在内衣上,徐知凛绕到后面去解搭扣,如实说:“太甜了,有点腻。”
“我也觉得。”她捧住他的脸,凑过来亲了下:“所以还是我原来用的比较好闻,对不对?”
突然笑这么开心,徐知凛抬起单侧眉毛,压过去回吻,绕着绕着,就到了床沿。
他滑下去,蹲身握住她一只脚踝让踩在肩膀,再把头埋低。
*
过几天,中秋到了。
跟之前的每个节一样,这回,沈含晶也跟着去到徐家。
有之前几次,徐家人对她已经见怪不怪,包括徐敏,也只在出现时看过她一眼,很快就领着小儿子走开了。
照例,徐知凛又被老爷子拉去楼上,等到吃完饭才下来,但公司有急事,马上要赶回去。
本来打算带沈含晶一起走的,江宝琪却拉住她:“二哥你先走吧,我有个朋友找她买家具,今天刚好都有空,我们等等一起见个面。”
见徐知凛迟疑,又保证到:“放心吧二哥,我会送她回去的!”
沈含晶大概猜到什么,对徐知凛点点头:“你忙吧,晚点我再回。”
果然徐知凛走后,她被带去楼上书房,见到徐老爷子。
老人家坐在沙发,模样跟除夕那晚没怎么变,只是头发好像白得更明显。
书房当然不止一把坐椅,但他不说坐,沈含晶也就站在地心,朝他落落大方地笑:“您找我?”
坐着盯她好久,老爷子才开口:“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同意你和徐凛的事。”
这样开门见山,沈含晶也没提别的:“我不需要您同意,他也不需要。”
老爷子移开视线:“这回是什么条件?直说吧。”
“我上回开的什么条件?”沈含晶顺势反问。
老爷子没接她的话:“女人青春有限,你没必要继续在徐凛身上浪费时间,要多少钱你给个数,拿到之后离开他,回去找你父亲沈习安。”
“所以我当年开的条件,是钱?”沈含晶若有所思。
她避重就轻,老爷子皱眉点破:“你根本不是真心和徐凛在一起。”
“您怎么知道我不真心?”沈含晶两手交握着,以恭谨的姿态回答道:“而且就算我不真心,但肯定是动心的。富家子弟光环,您应该清楚,像我们这种小市民出身的人,爱的就是有钱人身上那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老爷子面色微哂:“你够坦诚。”
“您应该阅人无数,所以我不觉得在您面前说谎有什么必要。”
口才还是有的,老爷子冷笑了下,这才勉强给她指个位置:“坐吧。”
“我站着就好了。”沈含晶原地没动:“我爸说过,徐家对我也算有恩,虽然我不记得,但在您面前站一站,是我应该的。”
一个恩字,让老爷子更加觉得嘲讽:“那你就离开徐凛,不然,我会亲自联系沈习安。”
还真是这一套,沈含晶点点头:“我爸换过好多回号码,不知道您手里的还能不能打通,打不通的话,我可以把新号发给您。”
说完,又好心提醒道:“但您想好了,八年前我能把您孙子带走,八年后,我能做的可能不止这些?”
“你威胁我?”老头眯起眼看她。
“讲事实而已,这也算威胁?”沈含晶低头,松弛地看眼脚尖:“而且是您孙子非要跟我在一起,您跟我说这些,真的没什么用。”
抬头再看老爷子,见他眉筋一颤,提气应该是想要说点什么的,但出口就是连串的急咳。
沈含晶想了想:“我看您今天身体不太好,要不先到这?”
回应她的,只有连绵不断的咳嗽声。
见他咳到扒住椅子扶手,咳到佝偻着腰,沈含晶看到旁边有茶台,于是倒杯茶给递过去,却被一把打翻。
湿意从鼻尖流到衣服,沈含晶怔愣住,过几秒,人缓缓站起来。
把杯子放到桌上后,她顺手抽两张纸巾:“其实您当年真不该插手,如果我跟您孙子继续在一起,您应该曾孙都有了,四代同堂多热闹对不对?”
这无疑是挑衅,老爷子瞬间胸闷气短,咳得眼睛都红了。
失态之下,他颤巍巍的手往门外一指,头回说出句粗鄙话:“滚出去!”
门一开,外面马上有人冲进去,帮着老人家顺气。
房里嘈杂得很,人仰马翻的动静里,沈含晶走到一楼,并没有着急离开。
过很久,江宝琪也走下来。
看她穿着湿衣服,头发尖还是一撮撮的,心里这会也不知道什么滋味:“走吧,送你回去。”
坐的是上回撞过杨琳家门口的车,一辆最新款的M8,腰肩护翼很厚实。
沈含晶没去茵湖,让送到和袁妙一起住的地方去。
她今天穿了件套头的毛线衫,吸水以后沉沉地坠着,于是揪几张纸巾,从领口垫到下面。
旁边,江宝琪看她狼狈又淡定,幽幽一句:“其实好多年前我外公就说过,说你很沉得住气,将来会有出息。”
“就是没想到,是拐你二哥的出息?”沈含晶问。
她当梗来接,江宝琪翻了下眼皮。
其实后来想想,外公之所以说这样的话,大概是察觉到她跟二哥交往的事,所以故意把安叔叫过去,说她心思深,其实用意是敲打是提醒。
但挺不巧,被本人听到了,估计后来就这么记恨上外公。
记恨的原因,大概是说高考以后让她搬出去,不许她再住到徐家了吧。
但说真的,江宝琪觉得人太记仇不行,于是转头劝沈含晶:“我大学老师说过的,太记仇的人会过得很辛苦。”
“我连以前的事都不记得,还记什么仇?”沈含晶眼皮都没掀。
江宝琪开着车,脑袋里确确实实想到一件事,但几回都欲言又止。
她嘴皮子动来动去,最后一撇脑袋:“我怎么知道你记什么仇?我就是提醒你,爱听不听。”
多难得,千金小姐还会劝人,沈含晶这才抬眼看她:“谢了,那我也提醒你一句,找男人最好把眼睛擦亮一点,多用用自己的第六感。”
这话明显带着点暗示,江宝琪猛地偏头:“你什么意思?”
“看车。”沈含晶把她脑袋推回去:“以后不要一惊一乍的,你这样开车很危险。”
江宝琪也知道不对,但还是嘴硬:“放心,撞不着你,真撞了我赔。”
沈含晶没理她,为了自身安全,后半段路连话都再没说过。
等终于到地方,江宝琪抓着不给走,沈含晶才慢吞吞说:“这种事杨琳应该有经验,你可以跟她讨教一下……走了。”
江宝琪脑子还蒙的,看她推门下去,本能地喊了句:“唉!今天的事你别跟我说二哥说啊!”
见人不理,江宝琪气得狠拍两下座椅,拍完看着前面散步一样的背影,突然想起老师说的完整话,好像是:太敏感的心思,容易变成刺向自己的刀?
才想完,被自己肉麻得打一激灵。
还是自己的事最重要,江宝琪低头找到杨琳微信,但在对话框里输几回信息,她都觉得不太对。
想了想,她刷回主界面,开始翻庄磊的朋友圈,微博,以及抖音帐号。
*
沈含晶回到楼上。
推开大门,袁妙穿着睡衣出现:“回来了?”
她惊讶,沈含晶同样惊讶:“你没回老家?”
“回了,碰到王晋鹏。”
前夫哥?沈含晶换上拖鞋问:“他知道你坐哪趟飞机?”
“他手机上之前绑过我信息,进去能查到。”
这就非常让人反感了,沈含晶皱眉:“所以他什么意思?”
“跟小三分了,又惦记我呗。”袁妙递来一瓶刚买的维他奶:“神经病,还往我卡里打钱。我就该等小三怀孕再跟他离,他们王家有后了,也不会都支持儿子来骚扰我。”
于是围绕王晋鹏,在沙发坐的一个多小时,她们俩都在骂人。
骂饿了,袁妙把刚买的酸辣粉泡上,跟沈含晶各端一碗,坐在地毯上嗦。
吃到手上沾红油时,徐知凛电话来了。
沈含晶正擦手,打开扩音:“喂?”
“在哪里?”
“在家。”
“富春?”
“嗯。”
“去接你?”徐知凛问。
“心情不好,不想见你。”大概是堵了鼻子,沈含晶的声音听着闷闷的,带点不明显的娇气。
但很快,嗦粉的声音刺溜溜传过来。
徐知凛笑了下:“心情不好,东西还吃得下去?”
“关你什么事?”那边声音更大了:“我宁愿气死不想饿死行不行?”
大概吃的确实辣,她在那边直吸气,很快还咳了一下。
走出电梯,徐知凛笑意更明显:“你应该不会气死也不会饿死,小心呛出什么来。”
“咒我啊?放心吧我这人惜命得很,而且人家说祸害留千年,我怎么不得活到一百来岁,寿终正寝?”
恶狠狠的腔调下,徐知凛放缓脚步,好半晌,垂眼说了句:“那就好。”
他语气忽然正经,沈含晶反倒卡壳了,一时想不到该接什么话。
很快,听筒里传来一句:“那先这样,我挂了。”
整个通话时间没有持续太久,结束后,沈含晶机械性地把粉吃完,再收拾桌面。
袁妙去找糖,找到后递她一根:“吃这个吧,比水管用。”
沈含晶接过来,剥糖衣的时候听到袁妙问:“你跟徐总感情好像不错啊?”
“是吗?”沈含晶把糖塞进嘴里。
“怎么不是?相比以前跟仇人一样,现在可好太多了。”袁妙如实说。
沈含晶笑一下,拿起手机切小号。
刚好来了条微信,是江富的。
她动手打字,刚回完信息,又听袁妙好奇:“既然处得好,那现在是不是……你们都不计较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了?”
糖是不二家的,扁扁一根,浓郁的葡萄味牢牢扒在口腔,确实能缓解辣度。
沈含晶切回大号,搅动着嘴里那点糖渣,慢慢咬碎。
烂尾的感情本来就没必要再续,而且像她这种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本身就是自私的人。
所以一笔勾销这种事,在她这里,从来不存在。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