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同尘回过头去，便看见小花正被人拽着，她纤细的手腕抓在成年人手里，就像随时会被拧断似的。

打了补丁的衣袖向下滑落了一点，露出藕白的手臂，上面已经隐约有了点青紫的抓痕。

应该是疼的，可是她拼命挣扎，就是硬气地不哭一声。

小满不依不饶地拉着抓住小花手臂的那个人的衣袖，抬眼瞥到小花手臂上的抓痕，她也有些着急了，对着那个人又踢又咬：“你做什么，你这个坏人，放开我妹妹！”

沈同尘有些看不下去，她快步走上前，挡在了小花和那人中间：“这是做什么？”

她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个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将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的人，正是刚才摊子上卖的都是些“平常东西”的摊主。

似乎是没想到会被人阻拦，黑衣摊主愣了一下，手上的力道竟真的松了松。

沈同尘趁机将小花从对方手里抢夺过来，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桀桀，这个小姑娘拿了我的东西，我只是来找她拿回东西的。”黑衣人开口了，声音粗嘎难听，如同乌鸦，倒是与他的外形般配。

然后他转头，斗篷下的眼睛望向小花：“你说是不是啊，小妹妹。”

听到这里，沈同尘有些不知所措。

她原以为这个人是觉得小满和小花是自己来的，没有家长，所以想要拐而后杀之，再将她们做成他摊子上的艺术品用于售卖。

被人这么一说，她们原本是不占理的。

小满也听到了黑衣人的话，她缓缓地松开了抓住黑衣人衣袖的手，眼神有些受伤：“是真的吗？”

似乎是在问黑衣人，又似乎在自问。

小花紧抿着双唇，站在原地没有答话。

默认了。

小满冲上前去，翻开小花的下衣襟，果然在小花破旧的内袋里找到了一盒口脂，口脂用上好的白瓷小盒盛装着，红艳艳的，煞是喜人。

但是，她不应该有这种东西的。

看着手里的东西，小满拉着小花，扑通一声就给摊主跪下了：“这位大爷，行行好，我妹妹一时贪玩，拿了您的东西，东西在这里了，也没有用过，我们把东西还给您，求求您不要捉她去见官，她不是有意要拿的。”

黑衣摊主没有说话。

华朝对于盗窃罪的审判并不严格，但是小花年纪还小，若是被抓了下放到大牢里，没有背景，也没有人照顾，会死的。

见摊主不为所动，小满又转而去求沈同尘，然而沈同尘也不知说什么好，她与这两姐妹也仅仅是相处了这一会儿罢了，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有行窃的毛病，还不知会不会有其他的恶习。

她是善良，但不是愚善。

见求不动沈同尘，小满又转而去求老莫，奇怪的是，任凭身边的石头和大壮也一起哀求，老莫依旧坐在轮椅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看见小女孩这边似乎无人再肯帮忙的样子，摊主蹲下来，捏着小花的脸蛋：“补钱也没有用的，不问自取，就已经是偷了。”

随后，看到小花一副被吓傻了，快哭出来的样子，摊主的声音柔和了下来，有些恶趣味：“吓到了是不是？我不会把你送官的，在鼠市里偷东西的小老鼠，就应该被剁去爪子。”

说罢，他猩红的舌头伸出来，舔了一下下嘴唇，枯槁的手点了点小满和沈同尘：“那两个理中客，你们同罪哦。”

也就是说，她们现在欠他三双手了。

剁下来的手，那位秃鹫是不管的，他可以独自占有。

他在心里已经开始为她们斩下来的双手绘制雏形了。

小花到底是小孩子，被这么一吓，哇地一声哭出了声。

难怪老莫不肯出手。

沈同尘思考着，她现在有点后悔没有将逯形带着，贸然就跟过来了。

若是逯形在，他们估计还有一丝逃跑的可能。当然，这个他们仅限于逯形和她自己。

沈同尘再次头疼起自己不会武功的事来，危险可太多了。

“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沈同尘平静地问。

事已至此，她只能想办法自救。

“有，和秃鹫做交易。”一旁沉默不言的老莫终于说话了，他的眼睛一直望着长街的尽头。

“得等秃鹫自己感兴趣，愿意跟你交易才行。”摊主生怕自己到手的材料飞了，赶忙补充了一句。

方才他看过沈同尘的手，指骨修长纤细，做烛台应该不错，他的那个头骨的烛台用了许久，也是时候换了。

“那就交易吧。”沈同尘深吸一口气。

她现在手头上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此番钱也没带多少，但是，好在，她脑子里能用的东西还剩下许多。

“那么，这位姑娘，有什么能与我家主人交易的。”四个穿着黑色劲装，戴着乌鸦面具的人翩然而来，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沈同尘面前，沈同尘甚至没有发现他们是何时到来的。

“钱。”

听到沈同尘这么回答，周围围观的人面面相觑，愣了半晌，都哄然大笑起来。

原本他们的小冲突是没有人围观的，因为这种事，在鼠市里见怪不怪。

但是吸引来了乌鸦，事情就会变得有趣。

“可是这位姑娘，我家主人并不缺钱。”带头的那位并没有嘲笑，而是认真地回道。

“倘若是许许多多的钱呢，没有人会觉得钱太多了。”沈同尘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她有一个十分赚钱的法子，别人做不了，但很适合鼠市。

带头的乌鸦点了点头：“姑娘需要知道，筹码不能令主人满意的话，得拿性命补上。”

曾经也有人病急乱投医，想求到秃鹫那里去，没有资本，却妄想与秃鹫做交易，这些人都已经被丢在了乱葬岗，尸体成为了野狗们的饱餐一顿。

在乌鸦看来，砍去双手在鼠市里不算什么严重的刑罚，总比丢了性命要强。

“好。”沈同尘自信能令那位秃鹫动心，而且，她也有所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