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四个孩子就都到齐了,除了一个稍壮实些的孩子背着个破布包袱外,其他孩子都没带任何东西。

在沈同尘看来,那个包袱皮里面连塞两件冬衣都不够。

能在逃难的时候背着,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或许是这些孩子全部的家当,也不知道他们冬天是怎么熬下来的。

一个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的小女孩由一个稍大点的女孩牵着,小女孩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看起来极困。

牵着她的女孩看起来比归晚也大不了多少。

“咱们去哪?”稍大点的女孩一脸警惕地打量一番逯形和沈同尘,扭头问石头。

石头似乎是这几个孩子的主心骨。

听到女孩问他,石头对着老莫努了努嘴,示意他也不知道。

最近沧州城里有宵禁,若是不能尽快找到一个地方落脚,到了夜晚,他们一样有可能会被四处巡逻的官兵逮到。

老莫沉吟了一下,果断道:“你们跟我走,我来给你们安排去处。”

“我们还跟着去吗?”逯形难得开了口,一反平日懒洋洋的样子。

有陌生人在,他不好把话挑明,随便跟着人家走,有可能会遇到危险,虽然一般情况下,他护着沈同尘突围没问题。

若是没有刘婆婆的事在先,沈同尘或许会把这几个孩子带回逯府,毕竟只是多几双碗筷的事,逯云风养得起。

然而,这些终究是得依托逯云风,她不应该跳过逯云风做决定,即使知道他不会介意。

况且,这些孩子来路不明。

想到这里,沈同尘点点头。

既然已经跟到了这里,何妨去看看。

没成想,老莫竟也看着她,眼神真挚:“沈姑娘,去不去都凭你自己心意,你不必非跟着我们。”

在他看来,沈同尘理应担忧,他须得把话讲清楚,把选择权交给沈同尘。

“嗯。”沈同尘应道。

若是事情不对,她自会跟着逯形先行离开。余下的人,能带则带,不会逞强。

于是,石头接过包袱,叫大牛的男孩儿把小花背起来,一行人迅速地从巷子里撤出。

因为几个人在一起看起来太乍眼,他们是分批走的,老莫在前面带路,石头负责推着他,沈同尘和逯形殿后,其他孩子们分散在周围不远处。几人借着路边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遮掩,迅速往目的地行去。

四周巡逻的官兵都被安排去救火了,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来阻拦他们。

只见老莫熟练地穿行在大街小巷中,然后,停在了一处平平无奇的民居门口。

此处与着火的北市相比,已是一个北一个东,都要到郊外了。

老莫上前,轻叩了几下门环,便有人前来开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翁,看到沈同尘一行人,便问道:“客官们,您几位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呢?”

沈同尘这才看到大门旁边立着一块破旧的牌匾——老虫客栈。

“我们不打尖也不住店,我们来找老虫。”老莫平静道。

“那您几位跟我来吧。”老翁说完,瞄了一眼老莫的轮椅,便不再搭理沈同尘他们,转身往院子里走去,老莫紧随其后。

沈同尘皱了皱眉,老莫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但是看看跟在老莫身后的几个孩子,她还是跟了上去。

径直到了后院,那里停了一辆极大的马车,老翁分别递给几人一块黑布,示意众人将眼睛蒙上。

“这是?”逯形的手按在了刀柄上。

老莫扫了逯形一眼:“别瞎紧张,我带他们去鼠市碰碰运气。”

鼠市。

听到这个名字,逯形敛在睫毛下的瞳孔微缩。

这世道,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游离在黑白的边缘,只要钱给够,他们什么生意都做。

因此,在这种环境下,催生出了一种特殊的集市。

人们敬畏而又厌恶地称之为,鼠市。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们发展极快,且生命力顽强。

朝廷不是没派人去清剿过,可奇怪的是,他们就如同雨后的春韭般,割掉一茬还有一茬,且,割掉的,似乎永远是浮于表面的那一层,不伤其根本。

考虑到他们明面上从没有主动挑衅过朝廷威仪,地盘也都是控制在朝廷能够容忍的范围内,朝廷渐渐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们去了。

日子久了,市井风传,就连一些大官儿们私底下也乐衷于与鼠市商人做交易。

龃龉在手,心照不宣,鼠市的发展愈发稳定昌荣起来,不需要再老鼠过街,鬼鬼祟祟。

普通人若是有心,也能寻到。

两不管的地方,藏四个孩子确实绰绰有余。

众人上了马车,沈同尘坐在逯形旁,将眼睛蒙上,抓住了他的衣袖。

这样即使出现危险,也能确保她是与逯形待在一起的。

逯云风安排给她的人,武功不会太差。

逯形明白沈同尘的意思,他也蒙上了眼睛。

他的一只手,始终按在剑柄上,没有松开过。

就连年纪最小的花儿的眼睛也都被哥哥们蒙了起来。

马车四平八稳地行驶着,沈同尘靠在轿厢壁上闭目养神,感受着身下的颠簸。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沈同尘以为到了,忍不住拉下了眼睛上的盖布,没想到,马车只是停了片刻,又继续行驶起来,这一次,似乎是换了个方向。

沈同尘看看四周,发现大家早已将遮眼布都取了下来。

也对,那几个半大的孩子,哪可能老老实实地待一路。

只是,与寻常马车的轿厢不同,这辆马车的窗户位置都被厚厚的帘子钉死了,就算摘下盖布,也无法看到外面。轿厢顶上吊着一块萤石用以照明。

看到沈同尘探询的目光,逯形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就这样七拐八拐的,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马车才平稳停住。

沈同尘刚觉得不对,要将遮眼布戴回去,便与上车来的车夫来了个四目相对。

车夫似乎是见怪不怪了,并没有出言责怪什么,而是告诉众人:“到了。”

他的下一句话,让逯形差点控制不住拔刀而起,因为他说:“其他人都能进去,这位小哥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