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醒啦!”小丫头还有些迷糊,声音里有发自内心的欢欣。
这是逯云风给她配的使唤丫头,名唤木樨,年方十二三,刚才正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点着脑袋打盹。
她平日里话有些多,但手脚极利落。
沈同尘年幼时曾因高烧烧坏了脑子,人总是懵懵的,木樨虽小,却也尽心尽力伺候,并未因她的缺陷而看她不起。甚至在下人仍叫她“沈小姐”的时候,便固执地喊她“夫人”。
小丫头心思单纯,在她看来,将军既已经了六礼三茶将人娶进门,便是认可了这门姻亲,沈同尘自然就是将军府的夫人,才不用管别人想什么。
也是因为木樨的这种态度,有些下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抱团排挤她。
木樨也不恼,只是偶尔难过得狠了,躲起来偷偷哭一场,哭过了,第二天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彼时的沈同尘心智尚幼,看什么都浑浑噩噩。
如今已恢复了双十的内里,看着木樨,往日浮现在心头,忍不住带了些怜惜和感激。
“木樨,谢谢你。”
木樨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就看到正午的阳光下,女子眼睛晶亮,笑得眉眼弯弯地向她道谢的样子。
脸欻一下就红了。
“不……不客气。”三个字说得磕磕巴巴的。
“哟,姐姐醒啦。”少女的声音清脆,打断了主仆二人的温馨时光。
这句话里姐姐二字咬得格外重。
如果不明白这点小心思,沈同尘多年的宫斗就算是白看了。
这是暗暗在年纪上和她较劲呢。
木樨适时地将她往上扶了扶,在她腰后垫上块软枕,又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福了一福:“逯小姐。”
三个字声音清脆,不卑不亢。
木樨这小丫头不是很喜欢来人。
沈同尘抬眼望去,便看到逆着的光里,站着一团夹杂着风雪的艳色身影。
面前的少女脸带娇憨,但又自有英气,头发高高束成了一把,未佐以任何配饰,整个人包裹在一袭带着银狐领的红色大氅里。
她的眼睛大而闪亮,两颊上染着被风吹出的红晕。
并不十分讨厌。
“是你啊,妹妹。”沈同尘一时吃不准她是敌是友,微阖着眼帘,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沈同尘记得,她叫逯月明,是逯云风三叔家的女儿。
仔细想了想,这个比木樨长不了多少的小女孩平日里除了顽劣霸道一些,以及对逯云风那点司马昭之心,倒也没做过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
小孩子不懂得隐藏好恶。
听到沈同尘虽略有虚弱,但并无大碍地回答,小姑娘垂着头,似有失望地叹口气:“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
说罢,转身一溜烟,跑了,像来时一样突然。
整套操作看得沈同尘目瞪口呆。
逯云风是被他三叔中途收养长大的,身世成迷。三叔说是为大哥收养的孩子,是为大哥延续香火,并不让他以父亲相称。
逯云风初入逯府的时候浑身都是伤,似乎是失去了许多从前的记忆。
成年后,没有走他三叔经商的老路子,而是参了军。
并且以二十又五的年纪,迅速升任了华朝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镇军大将军。
本当成为华朝炙手可热的新贵,被说亲的人踏破门槛。但因其常年驰骋战场,与华朝以白皙俊秀为美的评判标准相去甚远,且一直对成婚之事表示抗拒,坊间甚至一度传言说他好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