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知,你跟的那个叫木棉的小丫头,她表现如何?”
木棉就是之前被沈同尘遣走的小丫鬟,因为她走的时间点过于巧合,所以沈同尘被下毒的事,她也有嫌疑。
“她啊,她回去以后就在做浆洗女工谋生,每天待在院子里也不外出,没什么好跟的,我便回来了。”
“她周围可有什么可疑的人盯梢?或者,她可有和什么可疑的人接触?”
逯知想了想,很肯定地答道:“没有。”
逯知的侦查能力一流,他若说是没有,那多半就是没有的。
既然没人盯着,那她应该不是四皇子那边派出的人,即便是,应该也是无关紧要、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的小杂鱼。
不然,以四皇子的行事作风,她早已陈尸在冰冷的河水里喂鱼去了,哪能过这种平静的生活。
就在这时,逯云风想起了一个人。
如月。
如月原本是四皇子的宠妾,如今却被发卖至了青楼,若真如四皇子所说,那她应该还活着。
只是这红袖招,该派谁去好呢?
释知遗形四人都还是生瓜蛋子,平日里一心想着习武,他是几人里唯一一个成婚的,可是他——
逯云风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说出来。
谁承想,四人争先恐后。
大家都对从未见过的事物充满好奇。
最终,还是决定五个人一同前去。
原因无他,因为释知遗形并不认得如月,唯一认得如月的就只有逯云风。
只是,夜晚那里过于热闹,虽说红袖招保密性极好,难保不会碰到熟悉的人,认出他来。
他自己倒是明白自己是去调查线索的,但是别人不知道啊,他可不想让自己狎妓的逸闻传遍大街小巷。
于是,众人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再去。
那时去的人要么宿了一宿还没起,要么还没去,相对安全些。
但是,逯云风的这张脸实在是太过招摇,大家都认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做了简单的变装。
细细地粘好了假胡须,又用风氅的兜帽遮住了脸,逯云风确定自己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后,站在镜子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本来逯形还提议用胡粉改变一下逯云风的肤色,结果逯云风死活不同意,最后那把胡粉糊在了逯形自己脸上。
听到逯云风亲口承认自己有个女儿后,不知怎么的,沈同尘一夜都没睡好。
严格来说,她并不是逯云风的妻。
她对他也应该并无感情。
华朝不是一夫一妻制的。
她甚至没有立场对他进行指责。
但是她心里堵得慌。
思来想去,她把堵得慌的原因归为雏鸟情节。
许是自己在这陌生的环境里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逯云风吧,所以对他那么依赖。
可是,雏鸟总要还林。
她莫名想到了原主记忆中,与逯云风初见的那座寺庙。
妙应寺。
寺庙虽在深山里,她的腿伤也未好利索,但来去都有轿夫抬着,她倒也不用费什么气力。
将军府仿佛突然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牢笼,闷得她喘不过气。
她须要去散心。
于是,天将将亮起的时候,她便带着木樨出发了。
访寺嘛,自然要去个大早,心诚则灵。
这一次,她长了心眼,特意换了木樨的衣裳,从将军府的后门偷溜了出去,上了一顶普通的轿子。
上一次,应该还是太招摇了,才遇上了那样的事。
路过红袖招的时候,突然想起如月,她掀开了轿帘。
原来的沈同尘是个害羞少女,羞得什么也不敢看,她却对此十分好奇。
此时,整个沧州城已然开始缓慢苏醒,有勤劳些的小贩已经开始出摊了,只是,他们的叫卖声较平日里显得温顺许多,似乎是怕吵到行人。
一些好吃的早点摊前,也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然而那些烟花柳巷之地,却依然沉浸在一夜安睡里,并无她心目中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
唉,来的不是时候,她叹口气。
红袖招门口,但见五个穿着黑色风氅、身量高大的男子在门口张望了许久,见周围无什么行人注意自己了,这才鬼鬼祟祟地溜了进去。
沈同尘坐在轿子里,将一切看得真切,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
又想去寻欢,又不想被人撞见,白瞎了那么好的身材。
忒,渣男。
那边的逯云风一行人,还不知道跟沈同尘擦身而过了,还被人在心里腹诽了几句。
计划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一回事。
都没来过这种地方,他们站在门口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方才进去。
一进门,便觉得放松了些。
空气里熏着甜香,一切像是被蒙在一层薄纱里,让人无意间便可懈怠下来。
门口一扇巨大的屏风挡住了内里,使人无法一眼望见全貌。
屏风前的池子里养着一汪荷花,虽反着季,但开得极娇艳。
内里静悄悄的,应该是姑娘和恩客们都还没醒。
有个长相俊美的门僮笑盈盈地侍立在旁,见有人来了,优雅地行了一礼,将一行人引到了一扇巨大的榉木顶竖柜前,并自觉背过身去。
屋内灯火昏暗,逯云风等人凑近才发现,雕满云纹的柜中陈列着一扇扇材质形态各异、做工精良的面具。
应该是为客人隐藏身份用的。
他们也不客气,各自挑选了一扇,戴上,随后绕到了门僮面前,示意他已经好了。
谁都不愿意出声暴露自己。
想来是见怪不怪了,门僮微微颔首,而后随手推开了旁边的一扇暗门,并先行走了进去。
逯云风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后,也跟了上去。
只不过稍稍调整了下位置,逯释打头,逯知垫尾。
逯云风感知了一下,他们似乎是一直在斜斜往下,回廊曲曲折折,走着走着便迷失了方向。
长长的回廊里,鲛灯和夜明珠交错使用,交相辉映。
逯云风双眼微眯,好大的手笔,不知是哪位的产业。
正思索着,门僮突然停下了脚步,逯云风的手下意识地按向了腰际。
他的腰间缠着一柄软剑,虽不好砍与刺,割断颈部的血管,顷刻,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