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遗记得这个小丫头。

今天一大早,逯形就挤眉弄眼地将“将军深夜翻窗偷入沈小姐闺房,打昏值夜小丫头,结果没几时就又出来了”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还作死说要给将军筹银子买点丸药补身子,被将军逮个正着。

结果又被好生教训了一番。

想到这儿,逯遗作弄心起,半真半假道:“小孩子没事少打听,后面那个小院发生了命案,有个脸上长着大块胎记的家伙死在了井里,啧啧,那叫一个惨,身上都被鬼抓烂了。”

“哎呀。”木樨到底胆儿小,听到逯遗这么说,手上盛鸡汤的盅都吓得差点没拿稳。

鸡汤洒出去了一些,将手烫红了一小片。

随即看到逯遗一脸憋笑的表情,明白了这家伙在使坏,小脚一跺,跑走了。

逯遗吃饱喝足后,也心满意足地走了。

没有人注意到,一只路过的狸奴馋嘴,舔了舔地上洒出来的鸡汤。

“我们小木樨这是怎么啦。”沈同尘看着木樨气鼓鼓的脸,问道。

木樨于是将逯遗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吐槽:“这世上哪有鬼啊,有鬼的话早把那些坏人抓走了。”

沈同尘觉得好笑,木樨还是一个有正义感的无鬼神论者呐,也不知她知道此时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算是借尸还魂的产物的话,得吓成什么样。

正说笑着,一阵眩晕感袭来,沈同尘控制不住,扑倒在桌面上,打翻了还剩大半盅的鸡汤。

沈同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和妈妈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真实得仿佛能闻到破旧的小巷里每逢饭点时便四下飘散的油烟味,那是生活的味道。

只是,睁眼的一瞬间,头顶上的帷幔就将她带回了现实。在他们的时代,这种雕花的木床基本上没人会用了。

最后在梦里追着她的那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逐渐变成了一个脸上长着一大块青色胎记的男人。

她什么都记起来了。

烛影摇红,沈同尘面目如水。

”将军。“

”查出来是谁下毒了?“逯云风从几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前抬起头来,揉捏了一下眉心。

自从把倭人从华国边界打退三百里,班师回朝后,他从未觉得像现在这般疲累过。

”还没有,只知道应该是咱们都去帮四皇子寻人的时候给人钻了空子。另外,沈小姐的丫鬟木棉今日一大早便出了府,逯知去跟了。“逯遗难得地收起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认真禀复。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逯云风挥了挥手。

“将军,沈小姐她醒了。”逯遗刚走到书房门口,逯释便推门而入:“她拿了火把,领着木樨出了门,看方向,应该是去了她被发现的那个小院。逯形走不开,让我跟您说一声。”

“知道了。”逯云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我亲自去一趟。“

如果不是他想到近期沈同尘遇到的危险,提前将能解百毒的灵丹碾碎,洒在了送给沈同尘的糕点上。

如果不是月明偷吃的那一块,刚好不是他洒了丹药的那一块。

如果不是沈同尘正在跟木樨说着话,没有喝多少鸡汤下去。

那只狸奴口鼻出血、浑身僵硬地躺在走廊中间,刚好被他路过撞到,那如果躺在那里的,是口鼻出血、浑身僵硬的,沈同尘呢?

他不重视,不代表就可以容忍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眼皮子底下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