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间的事情繁琐,却没有几件是让她上心的。这其中一件是关于夏仲晚,一件事关于云司,还有一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这是绵堇曾经下定决定的事情,从与云司成亲的那日便决定了的。但如今又多了一件,就是送纱绢回金国。

自从那日起,绵堇再也没有见过熙炎,她和纱绢一直待在营帐里,有时候会听见梁珪给她们带来的消息,说金国暂无动静。或者朔阳城内有了金国的动静,他们在准备粮草。

金国早晚会打来,不过绵堇不急,该来的总是要来,担心什么的无济于事,只得好好想想办法。前提是这办法与纱绢无关。

“别叹气了。”

帐子里安静,纱绢突然一开口倒是吓了绵堇打了个寒颤。她从**下来,坐到绵堇旁边,道:“我的丝绢呢?”

绵堇愣了愣,没料到纱绢突然问这个一时还在想着金国何时会攻来的事情,半晌才回过神来,“昨,昨天不是洗好了还给你了吗?”

纱绢叹气,不由摇了摇头,绵堇见她这样忙问:“没给你吗?我怎么记得给你了,我出去看看。”

“绵堇。”

“嗯?”

纱绢指了指她手上,绵堇低头才看见那丝绢却在自己的手中,“这。”她侧了侧头,又坐回原位。

“心神不宁的,究竟在想什么?”

“没有啊。”

纱绢看她笑得僵硬,拿回丝绢,说:“你不该隐瞒,你还和从前一样,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她顿了顿看绵堇的反应,又道,“是他,你分心了。”

绵堇倒抽一口气,脸上特别冷静,轻轻摇头,“是,你别说了,我现在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也好。”

又过一会儿,绵堇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金国破了朔阳城却没有派兵进入,朔阳城的百姓都逃得差不多了,那里现在是一座空城,但也或者早就埋伏了金国的人。

“这两天天气变凉了,我让珮儿往你这里再多加点被子。”

纱涓打了个哈欠,问道:“我觉着还好,先不慌,不过这是哪儿?为什么朔阳城被破,没有退到单口?我记得朔阳之后的城镇应该是单口吧。”

绵堇点点头,说:“我也不知道,但若是一直这么后退,不久就会到白提城,白提城是周昱北边最后一道防线,不到万不得已,阿司绝不会退到白提城。”

“哦,”纱涓有些惊讶,手上不觉地用百合花的手绢遮住自己的唇,“对敌国的皇后,你怎么一点点的防范心都没有?”

绵堇微愣,“你是我最好的姐妹,其他我什么都不管。”

另一侧的帐子里,云司熙炎还有其他将领都在为攻不攻朔阳城这个问题烦恼,现在大家有三个不同意见。云司是想等夏仲景的援兵到了以后再商议攻城的计划,这几天多派探子前去打探打探城中虚实。朔阳的统兵赵学阳提议不攻,等金国有了动静再应对。

“朔阳城现在只是一座空城,要塞在他们那边,我们用不着,他们也用不着,等他们在城中有了动静我们再行动也不迟。从这边攻进去很容易,夏将军的援兵到不到都没关系,主要是看他们有什么行动,”赵学阳指着地图上的一条河流,说,“朔阳城唯一的水源在我们这里,我们只要守住这里,他们要不不会进城,要不一定会来这里。”

“万一他们就是不行动呢?”云司反问,“不行动,直接占了朔阳城。”

“不可能,那样他们一定会来这里取水。”

“他们可以从廖城运来。”

“也不行,绕的路太远,他们没有必要这样。”

“重点还是他们进了城没有。”

“探子还未回来。”梁珪禀报道。

云司沉默,熙炎突然说:“城中有无人一探便知。”

“可是我们派去的探子几乎都没有......”

“我去,”熙炎站起来,说,“我去探,若我回来了我们就攻,若是没回来,就等夏将军的援军吧。”

云司追出帐子,“你不能去!你万一有什么闪失,左丞相......”

“不可能,”熙炎大步走到马厩前牵过小厮牵出来的马,翻身上去,“你只管保护好绵堇,其他我会去做。”

“慕将军!”云司想阻止,但他偏偏骑了一匹汗血宝马,任谁都追不上!

不过多时,绵堇从帐子里出来,正好看见还站在门口的云司。她又进帐子拿了一件披风出来,小心给云司披上。

云司握住她的手,她抿嘴轻笑,“怎么站在这里,也不觉得天气变凉了吗?”

“不,是有点凉了,我是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绵堇只是摇头,又问,“刚才我听见马匹的声音,是你又派了谁出去吗?”

“慕熙炎。”

“什么?”绵堇微愣。

“他说他去朔阳城打探打探便知城中有无人。”

“什么?”绵堇惊讶不已,“他一个人?怎么可能,万一有什么闪失…左丞相那边可不好交代。”

云司脸上闪过一丝忧郁,点了点头,“我马上派人过去迎他!”

绵堇与他一同进帐,云司马上叫来了赵学阳,正商量着派人前去朔阳城外接应慕熙炎,帐子的门被梁珪慌慌张张地打开,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就对他们大喊起来,“刺史!统兵!夏,夏将军打援兵已经到三里外了!”

赵学阳拍案,“来的太及时了!”

云司不语,马上走出帐子,他们马上跟了出去。绵堇叹了口气,“大哥啊大哥,为何不早一点来?这时来,这城市攻还是不攻?”

几天前,扬州城,夏大将军府。

云木前脚刚刚进到扬州老家,就听说皇上为此次金国进攻一事大怒,已派了夏仲景夏将军前去增援。他急急拜过云家老爷,也是自己的养父,云宏,云宏端坐在大堂最上座上,旁边坐着的人竟然是夏仲晚。

“父亲,孩儿不孝,回来迟了。只是大敌当前,还望父亲谅解。”应声,云木磕了一个头。

“阿木啊,你有几年没有回来了?”

“八年。”

云宏的声音沉重而浑厚,样子器宇轩昂,一点都不失在战场的风采,“八年了,你跟云司去了并州就再也没回来过。我是怎么都让你们回来不了了,要不是我让皇上下旨,你们是不是准备一辈子都不回来见我这个老头子了!”

云木镇定地说:“父亲严重了,我们本来打算回来看望您,但这个时候金国又攻打过来,实在难以抽身。”

“你少糊弄我!我跟那阿纳希塔·轧夺打仗的时候,你跟云司还没出生!金国是什么货色我会不知道!”

“是。”

夏仲晚坐在一旁看着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什么都不敢说只能挨骂的云木,心里那个舒坦,原来这小子还有这副蠢德行。

“小晚啊。”

云宏指了指夏仲晚,夏仲晚忙收嘲笑云木的笑脸,换上一脸的正经,“是,伯父。”

“你刚才跟我说的事情等他们回来再说吧,阿纳希塔那祖辈是不是跟我老头子过不去!每次都这么个搅和,非叫我亲自上战场杀他个片甲不留他才会学乖!”云宏老爷子气的胡子都直了,接着说,“别说我身为一国大将军不让自己的儿子上战场,你们上了战场就给我好好打仗!拿出为国捐躯的斗志来!”

云木答应道:“是。”

“起来吧。”

“多谢,父亲。”

“看看你这么久不见,人都瘦了一大圈!这次把金国打退之后就回来吧,在家呆两年再去。”

云木正想反驳,见夏仲晚瞪他一眼,只好先点了点头。

云宏才摸着胡子说:“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拿了我的剑随小晚一起去朔阳城吧。刚刚来的消息,朔阳城被破,皇上龙颜大怒,差点就把左丞相住手安南的大公子调回来拍去了!”

云木一听也是惊讶,左丞相的大公子早些年就去了最南边的城市安南驻守,自从他去了之后,没有任何人敢侵犯周昱南边的边界了。看来朔阳被破,形势十分严峻!

“我明白了。”

云木随夏仲晚出了大堂,连休息都不敢休息就直接上了马往朔阳城赶。云木是早上进的扬州城,现在午时还未到就从扬州城出来了,从秦淮河吹来的风带着些凉意,一转眼又是一年冬天要来了。他记得在秦淮河边第一次和云司遇到绵堇的那个时候比现在还要暖和一些,一晃,就过了十年了。

夏仲晚领了三十万大军,走在云木旁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想什么呢?我都没怀念的,你怀念个什么?”

“不,有点冷。”

“冷?是有点冷,不过朔阳比这儿更冷,”夏仲晚拍了拍云木,说,“快感谢我吧,姐姐这一来可是帮了你个大忙啊!”

云木不语等着夏仲晚接着说,夏仲晚就不喜欢他这个样子,无奈地说:“帮你推到了兵部侍郎的女儿,不过这门亲事我看着不错,你也不小了,老这么躲着不是个解决办法。”

“恩,下次别推了。”

“嗯,我介绍了我莫大人的女儿给云大人,他觉得不错,但是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

云木的脸瞬间变得比碳还要黑!谁不好,竟然是莫胥的女儿,那个刁钻古怪的丫头,他算是头大了。夏仲晚不由心里乐了起来,云木对那丫头可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