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不知何时已经升到了正当空, 刺目燥人,谢鹜行却觉得浑身被灌进了凉风,冷飕飕的寒意爬进他的脉络, 冻得他血液仿佛淬了冰。
偏偏嵌在怀里的柔软娇躯,绵绵不断往他身上送来热意, 乖乖将自己的气与他交织。
盛怒变得恍惚,小公主眷缠的其实还是他。
无论是谢鹜行还是宁弈, 都是他。
然而又一个声音在冷嗤着告诉他, 谢鹜行就是被小公主抛弃了, 你看,只是那么短的时间不在她身边, 她就忘了自己是属于你的, 将你的一切印记抹得干干净净。
谢鹜行五指轻抖着抚上雾玥脆弱细腻的后颈,指节绷的极白,好像随时要冲破隐忍掐握下去, 又像是被躯体内的渴盼催着, 想要深切的抚柔。
煎熬折磨。
雾玥看似信赖乖软的贴在谢鹜行怀里, 人却一直警醒着, 无论是他胸膛里越来越沉的心跳声,还是后颈虚虚柔柔的指触, 都透着一触即破的危险和压抑。
她扬起下颌,眸中漾着不安,抿动着唇吞吞吐吐的问:“表哥不信我?”
谢鹜行没说话,但凡开口,他无法确保自己是不是能冷静。
雾玥落寞地垂了垂眼, 须臾,又攥着他的衣襟将自己靠的更近, “我确实……”
雾玥不明不白的话让谢鹜行枯死的心脏猛地一跳,可紧接着他又听小公主说:“但我保证会将他忘得干干净净。”
当头一盆冷水浇下,如同泼进余烬未熄的火堆,爆裂出呲呲的声响,旋即火势猛增,急剧窜起燃烧至熊熊。
“我以后,只喜欢你,好不好。”
小公主澄澈的眼眸里印满了他此刻的身影,谢鹜行牙关咬出血沫,好,真是好的很。
雾玥分明看到他眼尾抽跳了一下,心头一个咯噔,一时有些退缩不敢再去气他,可又不甘心自己被蒙在鼓里,伤心害怕那么久。
不只是她,还有兰嬷嬷也暗暗哭了多少回。
“表哥要怎么才能相信。”雾玥十分焦急地抬起腰企图对视他的眼睛。
又似够不到一般,只能抬起下颌,檀口停在他离紧抿的薄唇不过分毫的地方,“怎么才能相信?”
谢鹜行沉怒的眸子就这么被她开开合合的两片唇瓣捉去了视线,呵出呼吸扫拂在他鼻端,若有似无的萦绕进他的感官。
怒气全都被抛到一边。
日思夜想的甜美就在眼前,体内那些早就快被他压制疯了的腕足顷刻窜起,肆虐叫嚣着,处在狂躁脱控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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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玥心尖儿已经开始急跳,还要装着镇定一点点将手松开,“……算了。”
现在跟他说算了?
谢鹜行扯了扯嘴角,按在她的后颈的手掌倏忽收拢,压身欲欺吻上去的瞬间,听得雾玥似不经意的,用极轻的声音喃喃自语,“他与你有些像呢。”
谢鹜行僵顿住,谁像谁?
雾玥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抬眸看他,连唇瓣擦过他的嘴角都没有觉察,闪烁的双眸紧紧望着他,像是在分辨他有没有听见。
嘴角一瞬即逝的柔软让谢鹜行呼吸骤乱,只是他现在更在意的是雾玥那句话,抬起深幽的黑眸问:“公主说,谁像谁。”
雾玥见他还是听见了,无措的捏紧手心。
谢鹜行看在眼里,心里升起卑微的希冀,或许小公主是有所感觉,觉得宁弈与谢鹜行相像,所以才会主动与他亲近。
谢鹜行嗓音发沉,“公主是将我当替代了?”
“只是身形有些相似。”雾玥迫切解释,“表哥比他好得多的多。”
“好在哪里?”谢鹜行略微和缓下眸子再度愠怒,问得咬牙切齿。
“总之他不好,我不喜欢他了,我注定要嫁给表哥,一切过往如云烟,就都让他过去吧。”雾玥这般说着,即像是真的不再喜欢谢鹜行,又像是为了顾全大局。
总之说得每一个字,都让谢鹜行的怒气暴涨一分,心口的剜痛远比利箭贯胸还要来的让他窒息。
小公主说不喜欢他了,谢鹜行眼睛一下变得迷茫,那他怎么办。
似乎这天地间的一切,他拼命谋夺的一切,都变得没有了意义。
直到一抹湿软的温热在他唇上一扫而过,谢鹜行僵硬的低下视线。
恰好看到小公主把一点粉舌抿回口中。
雾玥气息有些不稳,平了平呼吸才抬起惶惶不安的眸子巴望着他问:“表哥别生气可以吗?”
小公主用从他这学得哄人方法,来讨好别的男人。
谢鹜行紧抿起唇,尝到残留在的唇上湿意,怒极反笑,他的心肝儿不是最怕羞的么,这会儿倒是主动的很。
若是平常,他又怎么会注意不到这其中的不对劲,可此刻他的理智早就被绝望吞没。
雾玥悄悄用余光注意着正朝他们这边走来的贺兰绾,找好了后路,胆子也更加大,“表哥还不能消气么?”
雾玥轻轻咬唇,齿尖将娇嫩的唇肉扯的微微泛白,“可我不会别的哄人法子,再亲亲表哥,能有用么。”
雾玥就是故意气他,正要抬眼看他是什么表情,脸庞先一步被捧起。
她一下就被拉入了谢鹜行那双深暗弥满浓雾的双目里,以往更强烈的危险气息自他周身散出,正一寸寸的裹上她。
雾玥顿觉不妙,想要开口喊表姐,谢鹜行就将苍白没有血色的唇压了上来。
“能。”
简短的一个字,又低又哑,一并被压进雾玥口中,紧接着就是如同狂风骤雨的席卷。
雾玥没有一丝抵抗的余地,被他用舌头用力挤开了牙关,似蛮兽一样横冲直撞的搅进来,近乎肆掠的力道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雾玥忽然有一种让她心颤的认知,过去谢鹜行都已经是在克制,他真的发起狠来,她根本招架不住。
贴合上小公主的唇,尝到裹满她气息的津涎,谢鹜行绷紧的戾气溃塌了一个口子,如同濒死之人抓到救命绳索。
可是不够,本根不够。
他不断吃吞着雾玥口中的一切,没有闭眼,就这么紧攫着她,凝着她因吃痛蹙起的细眉,黯淡如死灰的眸子里跳跃着不同寻常的极端情绪。
“这样公主还觉得我比谢鹜行好么?”谢鹜行略微退开一些,捏住她的两腮,喉间粗喘着,一字一句要逼出个不同的答案来。
雾玥张着被撕磨到红肿不堪的唇,费力的吞咽着稀薄的空气,唇上的丝丝痛楚让她更恼,泄愤似的点头。
小小的一个动作,谢鹜行却坠进了万丈深渊,早知如此,就不该温柔的,一早吞了她,吃了她,让她彻彻底底融进骨血就万事太平了。
不该因为担心意外,因为不舍而把她留在宫中,大不了一起死,一起死了就圆满了。
他如同魔怔的想着,狰狞可怖的眸子里却又流露出迷惘无助,过去这些念头会让他兴奋发狂,现在却不能满足,他执着于小公主不再喜欢他,原来得到过之后,根本无法接受失去。
他如同困兽寻找出口。
连吻都变得极为不稳,从最初的灼急肆掠变为小心翼翼的舔舐。
感觉到他褪温变冰凉唇以及微微的颤抖,雾玥心上一疼,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强烈的思念,双手情不自禁的攀上他的肩头。
这个动作无疑让谢鹜行心沉得更落,又发疯的渴望小公主能再喜欢他,喜欢他吧,不然他会死的。
他竟又一次开始说服自己,宁弈也是他。
眼里的神色更是复杂诡异到了极点。
直到枯寂的黑眸中慢慢浮上让人心悸的癫狂,麻痹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无妨无妨,总归小公主喜欢的还是他。
这一次,他会让小公主一刻都不敢忘了他,到死也不能,怎么才能留下去不掉的烙印。
有法子的,一定有法子。
……
贺兰绾远远就看这两人就不对,走近几步终于看清是怎么回事,惊得大声喊:“宁弈你要死!”
雾玥昏沉晕眩的脑子一下炸开,手忙脚乱的去推谢鹜行。
好不容易挣脱开,贺兰绾已经冲了过来,看到雾玥两侧脸上还留着指印,唇也被折腾的没法看,气得抽了腰上的鞭子指着谢鹜行骂,“人还没嫁给你呢,你犯什么浑。”
谢鹜行掀起眼帘,眸子漆黑如深旋,唇边的笑意有些森冷,是他犯浑么,他倒是想犯浑。
他此刻没有一点与贺兰绾掰扯的耐心,目光落向懊恼掩面的小公主,头颅埋的极低,连抬一下眼不都敢,露出的耳朵红的仿佛能滴血。
谢鹜行胀痛的脑子划过清明,这才是小公主会有的模样,偶尔做些坏事,也唯恐被人发现,乖巧的让人只想疼爱。像方才那般大胆的作为,他与她在一起那么多年,就不曾见过一次。
她得要多喜欢宁弈,才会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主动送吻。
他是气昏头了,竟然连这都没有发现,思绪越来越清醒,双手紧握,小公主一贯敏感聪慧,又喜欢藏小心思,既然能发现他与暗卫的不同,或许。
“还不赶紧把人放下来。”
思绪被贺兰绾打断,谢鹜行不耐的蹙眉,“早晚要嫁。”
贺兰绾还要说话,谢鹜行一夹马腹,带着雾玥朝马场深处疾驰而去。
“宁弈!”贺兰绾的气骂声落在了后头。
雾玥被突如其来的颠动震的失了平衡,失声轻呼着惊惧抓住谢鹜行的手臂,马匹奔跑的速度令她睁不开眼,也不敢睁,两旁飞掠的树影让她有一种自己随时要飞出去的错觉。
直到谢鹜行用手臂圈住她的腰,她把身子紧紧偎嵌进去,才不那么害怕。
一直到寂静的林深处,谢鹜行终于把马拉停,雾玥眼帘一个劲的扇动,小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平缓下急促的心跳。
扭身闪着眼睫恼瞪着他,嗓音虚软,“你干什么?”
谢鹜行视线凝的她很紧,“即使这样,公主也觉得我比谢鹜行好么?”
雾玥还未说完的斥责断在口中,反应过来他是在计较,越是如此越不想如他的意,故意放软声音,善解人意的说,“表哥是在教我骑马,也不是故意吓我,自然是好的。”
谢鹜行垂下眼睫,眸光被半遮去,阴影落在眼下,显得落寞寂寥,就连唇畔勾出的笑也尤为苦涩。
用他最会伪装的可怜模样,及其勉强地说:“嗯,公主说得对。”
“他那么坏的人,确实不配公主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