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鬼厮混的日子 一百四十九章 苦情戏

苏木卿的狰狞并没有吓到王小虎,一双苍白的手离王他还有寸许,王小虎手中铜钱一举,正面对着苏木卿,,铜钱周身散发出浩然金光,金光带着道家煌煌气息,产生一股看不到的绝大力量,将苏木卿猛然摊开,身躯犹如纸鹞倒飞出去,却又碰到悬在半空的黄符,黄符同样散发出光芒,将她身上的怨气冲击四散,苏木卿跌坐到地上,头发掩盖住面容,轻轻饮泣。

幽怨的声音飘**进王小虎的耳中:“沈浩,你为什么不来接我?我们说好的生死都在一起的,我们说好的,说好的啊……”

五张黄符,金木水火土,形成一个气场,隔绝了王小虎苏木卿与外面群鬼,三清铃的铃声在空旷的影院显得格外的清脆,来往回**镇住群鬼,即使这样,时间也不会太长,王小虎耽误不下去,又不能太急切,沉声道:“沈浩是谁?他答应了你什么?”

“他答应过我,会一生一世爱我疼我,不离不弃,生死都在一起,就算死,也要手牵着手走过奈何桥,我在等他,等他来牵我的手……”

苏木卿说的悲凉,王小虎听得也有些酸楚,虽然他面前是一个死了六十年的女鬼,一个有了怨气的女鬼,但无疑生前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他很想告诉她,沈浩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即使还活着也是八九十岁的老头子,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找你,现在更加的不可能,你等待的只能是失望。

老套的故事。也是故事,依旧感人,世间总有痴女子演绎一幕幕的爱情故事,却不知道。有时候太过执着的感情,其实是一种负担,王小虎从小到大,只在初中朦胧的跟个女孩有过那么一段似是而非的恋爱经历。面对苏木卿痴怨的话语,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不会来了是吗?他是不会来了吗?”苏木卿抬起头,看着王小虎,油彩的装饰掩盖不住脸色的苍白。

面对苏木卿的问话,王小虎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在他沉默的一刻,苏木卿道:“你可以帮我找到他,告诉他我在这里依旧等待着他吗?”

声音中的悲凉,哀怨。让王小虎忍不住就要答应下来。他手中的铜钱此时突然散发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如针刺的一样令他手心一痛,随即清醒过来,不由得一惊。与鬼做出承诺,等于是给自己上了一道枷锁。只有完成了承诺,鬼才会离开,否则它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纠缠。

这更像是一个契约,一个不可反悔,不可逃避的契约,王小虎默念静心口诀,平复了一下心境,开口道:“六十年了,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人世,那是个动**的年代,一切都有可能,也许不是他不来找你,而是他身不由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爱一个人,难道不应该去为他着想,为他考虑的吗?”

王小虎还是太年轻了,他所说的是一种理想化的爱情状态,爱一个人就替对方去着想,替对方默默承受一切,真实的爱情却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实中更多的爱情是自私的,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女人更是如此,她们总是处在一种幻想中的情景当中,不会去想太多,考虑太多,但话说回来了,想的太多,考虑的太多,那也就不是爱情了,总之这是一个很矛盾的命题。

“他答应过我的啊,他答应过我的啊……”苏木卿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身上的黑气又复升起,王小虎吓了一跳,急忙道:“我不知道你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你想让我帮你,就要告诉我你跟沈浩的过去……”

整个事情的脉络,无非就是解放前苏木卿和沈浩相爱,京城被解放之际,沈浩匆忙南逃,留下苏木卿,一去再无消息,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跟着老蒋去了台湾,六十年过去,更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整件事说起来其实就这么简单,之所以让苏木卿说起,是引开她的念头,不让她继续恶化下去,变成厉鬼。

王小虎一问起,苏木卿身上的黑气慢慢退去,像是沉浸在回忆之中,轻轻的道:“解放前,我是福祥戏班的当家花旦,那时我才二十出头,恰是青春年华正好,京城有一恶霸唤作张天祥,京城当中所有的脚力行和人力车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我被他纠缠了好长时间,巧意逢迎才避过了一次次的危机,直到那一天……”

俗套的故事继续讲述,张天祥终于按耐不住,带了一帮子手下在苏木卿唱完戏之后借着送花篮的名义去后台抢亲,这个时候,出现了几个军人,同样捧场买了一个花篮送到后台,双方争执起来,年轻的沈浩开了枪,打伤了两个地痞,救了苏木卿,还亲自送他回家,同样二十多岁的沈浩,英姿勃发,岂是一个恶霸比得了的,从此一来二往,两人相恋……

二十多岁的爱情总是充满了**,两人如胶似漆,不知道说了多少甜言蜜语,什么生死与共,天地绝乃敢与君绝之类的话,如果是在和平年代,或许就是一段美满的姻缘,但是在那个血与火的年代,大形势下,沈浩得知京城要和平解放的时候害怕了,若他是个普通的军人,跟着投降也就投降了,奈何是中统,只能是趁机逃跑,两人约定了第二天晚上在火车站汇合,苏木卿准备好了,早早就在火车站等待。

她等来的只能是失望,沈浩走的仓促,但还是托人送来一个口信,傅将军为了投降大计,正在满世界找他,张天祥也趁乱而起,要抓住他报当初的羞辱之恨,无奈只能是化妆潜逃,让苏木卿别忘记他,他一定会回来接她离开……

听得王小虎颇有些出乎意料,本以为沈浩一走了之,苏木卿痴心不改,却不曾想,在那种关头,沈浩竟然还找人带给苏木卿一个口信,看来也不是无情无义之辈,只是他想的未免太过天真,可是苦了苏木卿,也苦了如今的王小虎。

苏木卿得到了沈浩的口信,安心等待,接着便是京城解放,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政府在收拾张天祥之时,张天祥把苏木卿咬了出来,说她是女特务,一查果然跟中统的沈浩来往密切,苏木卿就被抓了起来……直到三年后才被放出,一个倔强的女子,在那种环境下的遭遇可想而知,但她仍然没有放弃,就在已经改成了工人文化宫的戏楼找个打扫卫生的工作,她仍然在痴痴的等待,她相信沈浩绝对不会负她。

这时的苏木卿早就不是当初的名角,变得苍老,憔悴,而当时戏班里跑堂的小厮,成了无产阶级,当上了文化宫的干事,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也许是多年的自卑翻了身,也许是报复当年的红角对他的不屑一顾,竟是处处针对苏木卿。

五周年国庆的时候,苏木卿被一帮票友认出来,又被干事逼着上台,再次登上舞台的她感觉生命力又回到了身体,她仿佛又看到了台下沈浩的眼神,还有他那张微笑英俊的脸。

苏木卿穿上了戏服,尽情的唱了起来,她将所有的期待,希望,对世界的控诉,全部融入到了所唱的折子戏里,竟然达到了最完美的人戏合一的境界,这是戏曲界最高的境界,跟道家的天人合一一样,太过投入的演出,使得所有的票友如痴如醉,全被代入到了戏曲当中。

苏木卿的身心太过投入,投入到让她忘记了所有的疾苦,所有的不幸,恍惚的她看到沈浩就在台下,依旧那么年轻,那么英俊,然后……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今天王小虎来告诉她,她已经死了六十年了。

苏木卿讲完整个过程,王小虎问道:“火烧起来的时候,你没有感觉?难道不是从你身体里面冒出来的火吗?”

苏木卿的眼睛很迷茫,轻轻摇头,王小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忽地心中一动对她道:“你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在多等个把月,你要是相信我,就还天天唱你的戏,不能让其他人觉察到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去替你找沈浩,不管是死是活,都给你个信,你看怎么样?”

苏木卿感激的看着王小虎,身上再没有黑气升起,轻声道:“他活着,我就还在这里等他,他若是不在了,我就去阴曹地府寻他,总不能让他一个孤零零的,便是天上地下,总有我陪着他。”

王小虎点点头,在地上贴了一张黄符,轻声对他道:“不要有怨恨之心,否则就是万劫不复,等我的消息。”

苏木卿点头,王小虎要了她的生辰八字,将布置的五张黄符收回,王小虎收回黄符,走下舞台,三清铃轻轻一摇,接触了镇术,恍然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舞台上苏木卿咿咿呀呀……的再次唱起,王小虎回头瞧了一眼,转身走出影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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