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延清的心莫名一颤,他没这么儿女情长的唤过苏婵:“晚照。”
“阿爹,受女儿一拜。”苏婵深深拜了下去。
当三拜时,苏婵穿着大袖礼服走了出来,这套礼服同凤钗一样,皆是出自珍宝司之手。黑红的长裙上佐着金线,上面布满了繁复的花纹。
苏婵未有言语,可每走一步,那个倨傲的身影便深深的印刻在人们的心里。
她的裙裾和她的步摇一样,没有随着走动动摇分毫。
大家之姿,风华无双。
苏延清看着向他再度走来的苏婵,早就在心里倒腾了千万遍的词汇,竟是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他没有什么好去留个晚照的,说是听聆训。
可是,他又有什么好去说的。
他从来,就没有做对过过,又有什么颜面去教导晚照呢?
“你....”苏延清欲言又止。
众目睽睽之下,他原本冠冕堂皇的说辞改掉,他将苏婵扶起来轻声道:“阿爹不求你光耀门楣,也无需你做到无功无过。阿爹愿你任性些,苏府,阿爹永远将是你的后盾。”
“嫁一个自己欢喜的人,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就这么平安喜乐的过一生,这是阿爹对你最大的期盼。”
“阿爹....”苏婵试到苏延清扶着她的手有些抖。
苏延清摇了摇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苏婵说道:“真是对不起你,我这一生没有尽过半分做阿爹的职责。”
“晚照,有句话阿爹一直很想对你说,可是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口。”
“晚照,你长得....”苏延清的眸子里隐隐有碎光浮动,可印出来的苏婵却是如此的清明“很像你阿娘。”
“还有啊.....”苏延清有些哽咽“你阿娘她很爱你。”
“一直都爱着你,她希望你活成一个娇姐儿,无忧无虑的长大。阿爹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阿爹从前一直都在逃避,以后不会了。”
苏延清手上的力道变得不轻不重,而颤抖也在话音落下时止住了。
苏婵喉头一阵酸涩,她咬了咬唇,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
“阿爹。”苏婵眉目间透出一丝笑意。
“儿虽不敏,敢不缔承!”
说完,她深深的向苏延清又是一拜。
抬睫时,她的红唇微动:
“阿爹,你做的很好了。”
“你是这世上最好的阿爹。”
“晚照有你,一直觉得自己是整个帝都最快乐的姑娘。”
苏延清淡漠的神情裂开一道缝,露出了一些像孩子般稚拙的神情,像是茫然无措,又仿若是欣喜若狂。
这句话,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得到过。
因为他的可以忽视,他的晚照被迫自小自立自强,小小年纪便被拉扯到那些腌臜事情里。在那权欲和血腥里奋力拼杀出了自己的天地。
外人只羡慕的她的富贵无极,荣宠加身,只有她自己个儿知道苦楚。或许,便是连他这个当阿爹的都不一定知晓。
可他的晚照从未有过抱怨不说,甚至现下里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叫他,怎么当的起啊!
当苏婵晚上带着一声倦怠的回去。
苏月有些无可奈何的拾起了她的一只绣鞋:“殿下今儿真真的是累坏了。”
苏婵呼了口气,拨弄着凤钗上的东珠:
“平日里就假模假样的活着,现下里更是累极了。”苏婵看了看有些红的胳膊,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屏风上的大袖礼服。
说的好听是豪华隆重,说的不好听这就是霍霍人啊!
她穿时便在想,自己个儿若不是个练家子,是不是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上一辈子明明也没觉得这么沉啊!
苏婵有些奇怪的望了望自己的身子,胳膊腿儿俱全的,怎么回事啊!
想着,她的眸色一暗。
阿娘的死....
三婶母的嘴倒也是个硬的,折磨了这么些时日。硬是半个字也没再吐出来过。
可这后面的事儿,她必须去求证。
她现下里不在宫中,便是在,也别原先的时日少了。而且,她没有完全的把握可以斗过苏若云。只有从祖母身上下手了。
三婶母都能知晓的,祖母作为掌管苏家后宅几十年的人物,她定然也是知晓的。
“原形毕露了。”原是轻佻的语调,可是碎玉般的声音却只叫人觉得悦耳。
“徐昭。”苏婵白玉般的双足就那么堂而皇之的露在外面。
苏月想上前替其遮掩,却被苏婵抬手制止。
她**着双足,媚眼如丝:“登徒子。”
“晚照,你这是在欲拒还迎吗?”徐昭却是也没有再向前进一步,而是倚在先前的位置噙着笑。
“是。”苏婵笑的放肆。
“殿下。”苏月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你先下去吧。”苏婵摆摆手,
苏月有些担忧的走了,屋内顿时只有徐昭的苏婵两个人。
“晚照啊,你这是要假戏真做吗?”徐昭笑的更加恣意。
苏婵的笑容却变得微妙,一沓账本甩了过去。
徐昭慢条斯理的接住,还不忘调笑道:“瞧瞧啊!晚照,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少来。”苏婵嗔了她一眼“贺礼呢?白叫你吃酒了?!”
徐昭眼波流转,清隽的面上添了一番风情:“我就是贺礼,要吗?”
“敬谢不敏。”
“好了,”徐昭俯身替苏婵穿了鞋袜,他的动作极为娴熟,便是苏月也不一定有他服侍的称心“我就是带你去看贺礼的。”
“看?”苏婵语调微扬。
他又倒腾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了吗?!
“是什么。”
话音刚落,面上便传来微凉的触感,很快,眼前便的一片黑暗。
徐昭细心的将罩在面上的锦帕和头发分开,随即覆在她耳边道:“自然是,我的一片心意。”
她被徐昭牵着慢慢的向前行。
陷入黑暗原是她最恐慌的事情,可是此时此刻被徐昭牵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里的凉意也丝丝缕缕的传到了她的掌心之间。
明明不是她最想求及的温暖,却叫她分外的安心。
双手相握,掌心相对的那一刻,苏婵没有再问过一句话,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徐昭向前走。
“这是哪儿?”
苏婵挑眉问道。
“宫中。”徐昭将那块锦帕收了起来。
苏婵好奇的看了看,她活了两辈子,竟然不知道宫中有这样的地界。
“这是....”苏婵看了半天,也没想到能跟它沾边的所以然。
“这是父皇在我母妃生前为其建造的,叫做...”徐昭叹了口气“高凤台。”
苏婵不置可否。
环视着周遭金碧辉煌的一切,美轮美奂,像一个精心打造的鸟笼。
“这是父皇,曾经许给过母妃的承诺。”
苏婵有些嘲讽的笑了笑。
当今陛下还真是会聊以**啊!靡费人力无力财力造一座所谓的高凤台,来骗人偏己。
明明就不会废后,还留下这样的承诺。
“所以呢,”苏婵眉梢微动“这就是你要给我看得?怎么的,你有话直说?可是看上了更加贤明的禹王妃?”
“自然不是。”徐昭苦笑。
晚照这张嘴啊!
真真的得理不饶人啊!
“那是什么....”
徐昭牵着她的手走进一件屋子,待夜明珠的光辉传递至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时,苏婵的眸子划过一丝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