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清运客栈里,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客房内,欧阳扬音单手撑着下巴,直直地看着床边的西尽愁,好半天没有说一句话。如果是在三年前,欧阳扬音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这种手段逼西尽愁帮她的忙。那个曾经无牵无挂快意江湖的逍遥剑客,现在,心里终于也有了一个放不下的人。

「为什么会是他?」欧阳扬音突然开口,声音很低,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她眼神里那种说不出的阴郁,却毫无保留地传到西尽愁的眼里。

为什么能绑住西尽愁的人,居然会是岳凌楼?

如果要论脸,欧阳扬音不会输;论相处的时间,尹珉珉应该更占优势;论体贴温柔,岳凌楼更是半点都没有,哪里比得上红叶;至于开枝散叶、传宗接代之类的问题,那就更不用考虑了,因为岳凌楼根本就没有那个功能。

欧阳扬音的这个问题虽然来得突兀,但是西尽愁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你都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不要问我了……」西尽愁揉了揉太阳穴,偏了偏头道,「我的脑袋都快被他给搞成浆糊了,智商退化了好几年。」

欧阳扬音细眉一挑,冷哼一声道:「我看你根本就是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闻言,西尽愁竟然朗声笑了出来:「这你都看得出来,眼力不错啊。」

欧阳扬音把头扭向窗外,冷冷道:「无聊。」

西尽愁道:「欧阳,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语气,还真有点像他,他也经常这样说我的。」

欧阳扬音坐着一动不动,嘴唇微开道:「无耻。」

西尽愁若有所思,注视着窗边的欧阳扬音道:「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欧阳?」

「你这人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欧阳扬音终于把头转过来了,她着实被西尽愁气得不轻。

西尽愁却兴奋地很,好像是个大发现似的,惊奇地看着欧阳扬音道:「这句话他也有说……」

话未说完,只见欧阳扬音五指一并,一枚十字镖就破空飞出,朝西尽愁的脑袋打去。那十字镖飞得及快,就像是流星一闪而逝,如果是普通人恐怕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就被击中前额,顷刻毙命。而西尽愁只是右手一挡,下一秒,那飞镖就被他夹在了指缝之间。

「小心点,会死人的。」西尽愁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把飞镖丢回欧阳扬音手里。他被欧阳扬音那突然一击吓了一跳后,一改刚才的嘻笑,变得严肃起来。

「我不是来听你的艳情史的!」欧阳扬音愤愤地说道,一把抓起放在木桌上的花狱火,起身想走。

西尽愁却拦在她面前道:「东西留下。」

欧阳扬音抬头,毫不退缩地问道:「你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了?去还是不去?」

看欧阳扬音态度坚决,西尽愁又面露难色,抱起手膀敷衍道:「等他醒了再说好不好?我总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一走了之吧?」

欧阳扬音讽刺道:「西尽愁,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向人汇报行踪了?」

西尽愁表情夸张地说道:「我一直都会啊。」

欧阳扬音道:「那就不用等了,因为他早就醒了。」

早就醒了?西尽愁有些不敢相信地朝床的方向望了一眼。

欧阳扬音接着说道:「紫星花狱火,黎明毒发,然后一两个时辰后就开始自动复原,毒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不是因为你点了他的穴道,又忘了解开,你的岳凌楼早就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一两个时辰就自动复原?!西尽愁大惊。那刚刚那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自称比神仙还厉害的女子,到底干了些什么……

不注意西尽愁的若有所思,欧阳扬音拇指一弹,一颗乌黑的铁珠朝岳凌楼肩部的穴位打去,替他解穴。

「岳公子你既然醒了,也吭一吭气啊,看把你西大哥担心的……」欧阳扬音朝床边走去,边走边说,笑得暧昧不明,「我们也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也不怕你偷听。」

「我光明正大地睡在**,什么叫偷听?」岳凌楼突然翻身下床,与欧阳扬音争锋相对,却被西尽愁拦住。只见欧阳扬音这时朝西尽愁看了一眼,仿佛在说我没说错吧,然后悠然向门口走去:「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我在下面等你。」

岳凌楼立刻接话道:「没有什么话好说,你要去就去好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留下这句话,岳凌楼也径直朝门外冲去。

「等一等!」见状,一个头变得两个大的西尽愁及时堵住了门口,把欧阳扬音和岳凌楼都拦在屋内。只见他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有一个建议……不如我们……」吸气,呼气,吐字,「……一起去吧。」

「一起?」欧阳扬音和岳凌楼同时惊叫出来,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又一同看着西尽愁,以为他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

西尽愁的目光也在他们两人脸上扫了一下,接着一本正经地又重复了一遍:「没错,我们,三个,一起去。」

于是乎便是沉默,良久的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在西尽愁提出要三个人一起上路这个无敌的建议以后,房间中的气氛实在是尴尬到了极点。欧阳扬音不屑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岳凌楼一番,然后斜斜睨着堵在门口的西尽愁,轻蔑地说道:「带他一起去,只会碍手碍脚的,路上还要多一张嘴吃饭,麻烦死了。」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说岳凌楼是吃白饭的,即使对方是欧阳扬音,岳凌楼也难以忍受了,立即接话道:「找麻烦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我和西大哥两人久别重逢,正准备两人携手云游四海,览遍名山大川。谁知道,有人心里嫉妒,设下了一个无耻到极点的圈套,破坏了我们的兴致……」

一边说,岳凌楼一边走到西尽愁的身边,挽住了他的手臂,故意做出一副暧昧的模样给欧阳扬音看。岳凌楼把嘴凑到西尽愁的耳边,用一种极富**性的声音轻言细语道:「西大哥……哦?」然后,挑衅般的瞟了欧阳扬音一眼,嘴角得意地扬了扬。

欧阳扬音冷冷地看着那两个人,然后抄起手,偏头向西尽愁挑了挑眉,问道:「哦?」

见状,西尽愁知道欧阳扬音开始生气了,不过现在还算在缓冲期间,如果岳凌楼再说下去,欧阳扬音一定会暴发出来的。

于是西尽愁抖了抖那只被岳凌楼黏住的手臂,示意他放开,但是岳凌楼就是死死抱住,黏着不放,并且皱着眉扁着嘴,不满意地看着西尽愁不说话。那种无辜的眼神,把西尽愁看得都觉得自己有罪恶感了。

「哎呀——」一旁的欧阳扬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颦眉摇了摇头道,「西尽愁,你现在这副表情还真是窝囊。」

岳凌楼道:「既然窝囊,那你还找他干什么?如果看不习惯,就走好了,这里没有人会留你。」说完,还不忘加上一句,「西大哥……哦?」

西尽愁苦脸道:「别哦不哦的了,你少说两句话吧。」

欧阳扬音威胁道:「岳凌楼,你不要以为有姓西的撑腰,我就动不了你。」

「是么?」岳凌楼把头靠在西尽愁的肩膀上说,继续挑衅:「那你尽管试试。」

这时,欧阳扬音不说话了,只是突然把装有花狱火的瓶子向上抛了一下,又接回手中,意味深长地对岳凌楼笑笑,仿佛是在提醒着你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开,看你的嘴能硬到几时。果然,岳凌楼刚才那副轻松得意的表情**然无存,立刻变得有些恚怒起来。

欧阳扬音问西尽愁道:「是不是真要我走?」

西尽愁回答道:「不是说了三人一起走吗?」

岳凌楼对欧阳扬音道:「我不去。把药留下,他跟你走。」

说罢,岳凌楼把西尽愁朝欧阳扬音的方向推了一把。

西尽愁被推得向前迈了一步,但又立刻缩了回来,看着岳凌楼失望地说道:「你拿我换药啊。」

岳凌楼道:「一开始这个交易就该这样谈的,说什么三人一起,笑死人了。我跟你们两个的事情,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有那闲情去趟那趟混水。」

西尽愁严肃地教育道:「谁说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可关系到你的命啊。那药到底是真是假,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

欧阳扬音一听,知道西尽愁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于是说道:「绝对是真的,我可以保证。」

西尽愁转头对欧阳扬音道:「比起保证,我更相信事实。」

欧阳扬音道:「那你想怎样?」

西尽愁道:「很简单,我们三人一起上路。」

话题兜了一个圈子,结果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欧阳扬音一笑道:「药的真假和三人一起上路有联系么?」

西尽愁道:「第一,只有等到花狱火再次毒犯之时,才能检验药的真假;第二,既然你这么赶时间,我们就该立刻动身。综上所述,只有我们『一起』去才行。」

欧阳扬音道:「原来你已经打定主意了啊……既然如此,我勉强可以同意。」

西尽愁满意地笑笑,低头看着身边叹气的岳凌楼问道:「你呢?」

半晌,岳凌楼才终于说道:「我无所谓。」

于是乎,西岳欧阳三人说走就走,门一关就下了清运客栈,刚到门口,就听见一声马嘶,西尽愁这才想起来,江城的马还拴在路边。于是他们遇上了第一个困难,分马问题。两个人骑一匹马还勉强可以,如果是三个人,那就麻烦了……

所以就出现了这样的情景,西尽愁站在中间,左边是欧阳扬音,右边是岳凌楼,三人同时抬头望了望那匹结实的黑马。然后,岳凌楼和欧阳扬音又都看着西尽愁不说话了。

这马要怎么骑,两边都得罪不起的西尽愁也很苦恼啊……

身为男主角,最大的本事不是武艺超群,也不是智谋过人,而是无论你想要脚踏几只船,都必须有办法踏得稳稳当当,绝对不能翻船,不然就趁早退位让贤吧。所以说,这篇故事之所以持续至今,西尽愁还能坐男主的位置坐得这么稳当(你确定?),就是具备了这个优势。

纵横情场若干年,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怎么能够难得住他呢。

于是乎,只见一条阴翳林阴小道上,一匹的黑马拉着一个车厢正悠然地朝着正北方向跑去。马不仅仅是可以用来骑的,也是可以用来拉车的,这样既没有浪费资源,也没有浪费时间,更能两方都讨好让耳根留得清静,一举三得。

马车夫当然是西尽愁来当,而岳凌楼和欧阳扬音则一左一右地坐在车中,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惟有白眼在两人之间飞来飞去,此起彼伏,气氛好不尴尬。

于是,我们的车夫小西同志只好充当一个调和角色,回头对车厢内的两人笑容可掬道:「小楼啊,你身体还没好,不如闭上眼休息一下,你们两人瞪来瞪去的也挺累人的。还有欧阳你也是,如果真的闲着没事干,就唱歌给我解闷也好啊……」

欧阳扬音怎么说也是当年曾经名贯江南的红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虽不敢说样样精通,但都颇有修为,懂得一些门道,所以应付场面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要她开口唱歌,简直比登天还难。

只见欧阳扬音皱眉道:「好好赶你的车吧,罗嗦什么。」

于是,碰了一鼻子灰的西尽愁又把目标转向了岳凌楼,劝诱道:「小楼啊,不如你来唱吧。记得以前听过的,什么『尘缘欲断,香梦难续』的那个,难得有这个机会,你就和你欧阳姐姐切磋切磋,互相交流彼此学习一下嘛……」

「姐姐?」岳凌楼和欧阳扬音同时做出了恶心的表情,对视了一眼。

西尽愁这时已经把视线移到正前方,乖乖看路去了,所以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一副想要呕吐的神情,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第一句是什么来着?叶什么无情……」

「是『风无情,叶凋零』啦。」岳凌楼立即纠正道。

「啊,是那个是那个。」被这么一提醒,西尽愁即刻便记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不过那曲子好像不怎么吉利,每次一听你唱,就准遇死人……」

岳凌楼刚想说些什么话来反驳,这时马车突然一颠,那拉车的黑马顿时像发了疯似的掉头狂奔!西尽愁立刻拽紧马缰,但还是无法把马头调转到正确的方向。急转之下,车厢向一旁倾斜,几欲倒下!这本是一条山径,狭窄不说,而且陡峭,左边是嶙峋的怪石,右边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哎呀,那歌果然不吉利。不仅唱不得,就连提也提不得。你看,才刚说起,就遇到这种事!

「跳出去!」西尽愁大声喊道,这也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黑马已经不受控制,眼看车厢就要翻下悬崖!情急之下,岳凌楼和欧阳扬音都翻身跃出窗口。本来坐在左边的岳凌楼,因为马车的突然反向而面向悬崖,已经有半边车轮悬在半空的马车摇摇欲坠,岳凌楼刚跳出车窗才意识到脚下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只有一面直上直下的峭壁!

「凌楼!」同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西尽愁大叫一声,朝岳凌楼的方向扑去!只见两人抱在一起,顺着石壁急速向下跌落!壁上无土,寸草不生,更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树木,视线里全是那石壁被拉成直线的棕黑色线条,岳凌楼的头一阵晕眩,下意识地抓紧了腰上西尽愁抱住他的手臂。

这样直跌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离地还有三十米!

就在岳凌楼快要绝望的时候,他感到自己下坠的速度好像减慢了,然后竟然停止了,他被西尽愁抱住悬在半空。脸早已在下坠过程中变得冰冷,心脏还在不停地剧烈地撞击着胸腔,终于喘过气来的岳凌楼倒抽了几口气,慢慢从惊吓了平静下来。

突然,只见一滴鲜红的血闯入视线!接着又有若干滴从头上滴落下来。

岳凌楼猛一抬头,才发现那血是从西尽愁的手下滴下来的。只见西尽愁右手五指弯曲成爪状,深深地没入石壁,手背上青筋凸起,因为用力过度而不断地抖动着。石壁上被他挖出的五孔上方,是触目惊心的五排由浅入深的血红凹槽。

「我现在松手,没问题吧?」西尽愁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了,他抠住石壁的右手已经阵阵开始抽筋,因为只凭五根指头的力量,要支持住两个人的身体,实在是太困难了!

岳凌楼心口有些堵,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西尽愁已经支持不住,右手一软,向下滑落。两人离地不过十米,只用足尖一点,便轻松落地。

「唉呀呀——」终于有惊无险,西尽愁总算松了一口气,刚一落地就靠在石壁上,扼住不断滴血的右手,貌似轻松地说道,「早知道会出这种事,还是该带一把像样的剑在身上,也用不着我用手去插……真的痛死人了……」

「你这手,就算给你一柄剑,你也握不住了……」身旁的岳凌楼低声念叨着,撕下一段衣料,抓过西尽愁的手腕,想给他包扎一下。这次西尽愁的右手的确伤得严重,五指和手心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白骨隐现于红血之下,指甲翻的翻落的落,看上去很是吓人。

「不用包了,让他自己结痂还好得快些,省得血把布料凝住,拆不下来,就又要痛一次了……」西尽愁不想让岳凌楼看到他的伤势,猛地抽回了手说道,「这种程度的伤口,舔舔就没事了。」

说着,西尽愁转过背去,想去查看一下附近的情况,但突然岳凌楼却再次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走。

走不了的西尽愁索性转身面向岳凌楼,偏头问道:「你又怎么了?」

岳凌楼抿抿嘴不说话,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西尽愁,然后抓住西尽愁的手动了动,于是西尽愁的右手便被抬起到两人之间。西尽愁刚想开口问个究竟,岳凌楼却低下了头,温热的舌尖轻轻触了伤口一下。瞬间,一股刺痛从指间传来,西尽愁本能地想要抽回手,但却拼命地压制住了这种冲动。

这时岳凌楼抬眼看了他一眼,接着又把整根手指都含入了口中。

也许真的是奇迹,疼痛在那一刻彻底地消失,或者说是变得不重要了,也根本感觉不到了。眼前这个人真的能够创造出奇迹,因为仅仅是他的一颦一笑,就能够深深地牵动西尽愁的心。

灵巧的舌尖从西尽愁的每一处伤口滑过,舔舐着,把它含入口中,用湿润的温热包裹住,在慢慢送出。

西尽愁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任由岳凌楼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这是第一次,西尽愁可以这么真切地感到岳凌楼的存在,就在身旁,而不是在那么遥远的地方,也不是那么清淡冷漠,可望而不可及。

凌楼……西尽愁抬起了他的下巴,把他按在石壁上,霸道地吻住了他的双唇,吮吸着他的舌尖,那带着淡淡血腥的味道。

激烈的交缠,急促的呼吸,即使喘不过气来,还是不想放开。两人紧紧地拥在了一起,仿佛想要嵌入对方体内,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你对我到底有多重要……

那匹黑马毫无预兆的突然抽疯,致使西楼二人跌落峭壁,而从另一个方向跳出马车的欧阳扬音却幸运地毫发无伤。黑马继续狂躁地嘶叫着,发疯似的拖着那辆一半悬在半空的马车,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欧阳扬音刚一落地,立刻扑向那两人落下去的地方,大声喊着西尽愁的名字。但除了空洞的回声以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她心里一急,竟跪坐在崖边,朝石壁下望去,只见直上直下的数十丈岩石,壁上光秃秃没有一点草木。顿时,欧阳扬音一阵晕眩,知道西尽愁这次是凶多吉少了,于是在心中叹息道:「一年前你为了小妖精连命都差点丢了,现在怎么还是学不乖?」

突然,欧阳扬音只觉背脊一寒,还来不及转头看个究竟,一柄未出鞘的剑就已经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剑鞘是银白色的,没有一点花纹和装饰,光滑得如同镜面,欧阳扬音甚至可以用眼角清晰地看见自己映在上面的脸。

那就是被称为北极的剑,北极教主的象征。拥有北极剑的人就是北极七大杀手要效忠的对象。多年前,它随着前教主杨鹰的退隐而消失于江湖,但现在却终于又有机会再见天日。

月摇光握剑的手抖了一下,把剑鞘贴紧欧阳扬音的皮肤。他的表情隐藏于一张白玉制成的面具之下,但从低沉的声音中可以听出来,他正压抑着胸中的怒气:「解释一下吧,欧阳,你为什么不回紫星宫,又为什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我要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吧,跟你有什么关系?况且,我早就说过,我从来没有打算重归紫星!」

欧阳扬音直起身来,站在月摇光面前,一点也不受威胁地说道。这时,她才蓦然发现月摇光的身边还站着一人,那人脸色苍白,透着病态,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始终挂在脸上的那抹看似平和的笑容,让人深感此人不容小觑。

北极玉衡星青炎,也是曾经的平安楼主,欧阳扬音和此人有过数面之缘,所以也深知他的厉害。本以为只有月摇光一人,如果要硬斗起来,也不是没有机会脱身,但现在却又要加上一个青炎,欧阳扬音也暗觉不妙,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了。刚才就是他们两人让马受惊,继而发疯的,为的就是要向欧阳扬音讨个说法。

这时,只见月摇光收回了北极剑,剑尖指地,再次问欧阳扬音道:「你放火烧了平安楼后,怎么一声不吭就消失了?你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不敢硬斗的欧阳扬音只好乖乖回答道:「当日遇到了突发事件,所以就把复命的事情给担搁了。」

月摇光立即问道:「什么事情?」

欧阳扬音冷笑一声,讽刺道:「教主你好像没有弄清楚,我并不是北极教的人,我没有必要样样事情都要向你禀告。」

「既然如此,不如就请欧阳你和我们一起上路好了,大家也好有个照应,不然一不小心又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就麻烦了。」

欧阳扬音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们一起行动!我的同伴,是刚刚跌入山崖下的那两个人。」

月摇光笑道:「你说西尽愁是你的同伴?」

欧阳扬音道:「他现在已经不是西尽愁了,阁下难道忘了吗?他已经失去了记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要我们稍微诓他几句,他就是我的朋友。」

月摇光道:「你莫非要告诉我,你已经把西尽愁给诓到手了?」

欧阳扬音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我现在更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月摇光道:「很好。那我们现在下去找他们好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你就无话可说了吧。好歹在这里碰上,我们也算有缘,丢下你一人,也不是君子所为……」

月摇光微微一点头,走到峭壁边,向下望了望后说道:「没错,因为我也想见识一下那个隐剑的威力。当然,前提是他从这里摔下去以后还能活着……」

同一时间,就在月摇光的脚下几十丈深的地方,西尽愁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还牵着岳凌楼的手,在一片灌木丛里穿来穿去。

这山大概是平安镇用作坟山的,而他俩正处的这个地方可能正好是块风水宝地,因为极目远望,目所能及之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坟冢,招魂番幽魂般的飘动着,即使是大白天,也是阴风阵阵,让人毛骨悚然。

岳凌楼摸了一下发寒的手臂,虽然明知道那些埋坟里的人早已变成了腐骨,不会从坟里爬出来吓人,但在这数量庞大的死人堆里穿来穿去,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毛。

这时,走在前面的西尽愁突然发话道:「你的手在发冷呢,怎么?害怕?」

岳凌楼想也没想就答道:「笑话,怎么可能。」

西尽愁温和地笑道:「那就好。当初见你杀常桐时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冷血无情像个罗刹似的,怎么会怕走坟地?不过……」说到这里,西尽愁转头看着岳凌楼:「总觉得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听话多了……」

岳凌楼撇撇嘴道:「别跟我说这些无聊的话。」

西尽愁道:「不无聊啊,这很正经的,我真的有这种感觉。说起来也只是一年时间而已……对了,你还呆在天翔门里?」

天翔门动**的事情,也算是条大消息了,西尽愁虽然身在云南也有所耳闻。待记忆恢复以后,才知道为什么当初自己听到那个消息后,感觉会如此震惊。只因为那是岳凌楼曾经呆过十年的门派,也是他发誓要一手毁灭的门派。但现在天翔门已经没什么威信,而岳凌楼却还跟江城一起行动,这点让西尽愁很是奇怪。

只听岳凌楼淡淡地回答道:「现在还不算,不过以后就不一定了。我这次只是回去问候一声而已,顺便帮他们一点小忙。没想到却把你给遇上了……」

西尽愁道:「那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高兴……你个头!」

岳凌楼突然愤愤地说道:「你就瘟神一只,遇上你准没什么好事,麻烦一个接着一个来,又莫名其妙地中了欧阳扬音的毒,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喂……那是你自己要吃的吧……你这么说也太冤枉我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况且是人命一条呢,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报答我啊?」

岳凌楼回敬道:「没听人说『施恩莫望报』吗?如果不是你不好好驾马,我也不会那么倒霉摔下来了。」

闻言,西尽愁突然脸色严肃起来,沉声道:「那可不是我的原因哦。当时,是有三根钢丝缠住了马头,然后才把马车拉转了方向。」

「三根钢丝?」岳凌楼吃惊,竟然有人可以仅凭三根钢丝就把一马一车外加三个人全部拉动了。

「没错。」西尽愁补充道,「而且正是那日在平安楼拉断鬼鸢手臂的那种钢丝。」

岳凌楼道:「难道是平安楼主?他还没死?如果没死的话,又怎么会看着自己的楼被烧呢?」

西尽愁道:「这就说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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