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庭整整一夜未合眼,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南栖月测量体温,直到她烧退了恢复正常体温才逐渐放心下来。
姜老爷子不听劝,执意要在医院守着不愿回家,姜邢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于是带着一家老小留在了医院里等。
明明天就快要天亮了,可等待的时间还是如此漫长。
“阿月,天亮了,该起床了。”早上七点,天光大亮,陆北庭用湿毛巾轻轻擦拭南栖月的脸颊,他能感觉到南栖月的呼吸很均匀,想来是已经脱离了梦魇正常入睡。
一夜之间,他憔悴了不少。
姜老爷子止住了推门进来的动,这一夜,陆北庭对南栖月的真心,他们姜家都看在眼里。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给自己这个宝贝外孙女找错对象。
“爸。”姜邢扶着他往右边的长椅上坐下,“我让小川出去买早餐了,待会儿吃一些吧?”
老爷子摆摆手:“不吃了,吃不下。”
“别担心了。”姜邢安慰着,“这一晚上都没有异常,月月没事的。”
“我知道,我就是想等月月醒来。”老爷子对这个儿子难得没了往日的严肃,“让小川跟容容回去休息吧,你说你,还把两个孩子给叫上了。”
姜有容在边上坐着打瞌睡,听到老爷子这话搓了搓脸:“爷爷我们不困,年轻人熬夜很正常,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等会儿把早餐吃了,我去找医生给你拿血压药。”
才说完,姜百川就把早餐给带了回来,他多买了两份,一份给陆北庭,一份给等会儿醒来的南栖月。
推门进去,他将早餐直接搁在桌面,示意道:“姐夫,吃点吧。”
陆北庭没动,好半晌才应声:“没事,你们吃吧。”
“那你去洗把脸。”姜百川直接拉了把椅子在另一边坐下,“她要是醒来看见你这副样子,估计又要吓得昏过去。”
陆北庭这才松了南栖月的手起身出门。
病房里没了别人,姜百川一直紧绷的肩膀才放松下来,他深呼吸一口气,抬手往南栖月的脑袋上**了一通,微微哽着喉咙:“有你这么当姐姐的么,大半夜吓死全家人。”
就如当年的感受一样,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没姐姐了。
当年还小,关于南栖月梦魇这件事他一知半解,直到昨晚跟着姜邢上山遇见了那个人,他才明白原来所谓的长明灯真的存在,而那个为南栖月点燃长明灯的人,竟然是她的父亲。
陆北庭很快回来,两个大男人一人坐在一边一动不动,直到姜老爷子打破这份宁静:“小川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你姐夫说。”
姜百川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未有动作:“爷爷,我也想知道。”
“还有我。”姜有容麻溜地溜进来,扶着姜老爷子在另外一张病**坐下,幽怨道,“这里没有外人,爷爷,你既然打算说,就干脆当着我们的面一块儿说了吧。”
见老爷子还犹豫着,姜百川目光深沉,干脆道:“那个道士,就是大姨父,对么?”
陆北庭猛地抬眼,眼神深邃了几分。
姜有容同款表情:“什么道士?什么大姨父?”
老爷子沉吟片刻,紧了紧拳头,这才道:“你昨晚上山一趟,想来是见过那个人了。”
姜百川确实是见过了,只是当时灯光昏暗,他并未看清那个人的面容,要不是姜邢突然喊了一声“南山”,他恐怕不会将这个人与南栖月联系在一起。
说完,老爷子又看向还在睡梦中的南栖月,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缓缓转移到陆北庭身上:“北庭,说出来你或许会觉得荒谬,我家月月十三岁那年险些一脚踏入鬼门关再也回不来,当时的症状与昨晚相差无几。”
“姜陆两家有婚约,你父母又恰好提起这件事情,原本该是容容与你定亲,但是因为月月天命缠身,被一名道士断言二十四岁这一年必须出嫁才可破一切劫难,所以我才将与你定亲之人换成了月月。”
命理这种东西,谁又能全信呢。
起初姜老爷子也不信。
后来长明灯燃起,南栖月从梦魇中醒来,那一年之后,他便不敢不信。
陆北庭垂着眸,握着南栖月的指尖微微蜷着。
怎么会荒谬呢。
他不也是因为大师的一句话而娶了腊八日辰时出生的南栖月么。
“嫁了人便可破一切劫难?”陆北庭捏着南栖月的指尖,声音闷沉,“可是为什么,我没能帮她化解劫难。”
如果那些大师说的真的那么神奇,为什么还要让她经历昨晚那一遭?
是因为没有办婚礼补全仪式么?
“她父亲说了,劫难早已不存在,昨晚只是生病发烧。”姜老爷子虽然虽然对南山有诸多不满,可是再不满,他也得承认那个人是南栖月的父亲。
姜百川听到这里微微屏息。
果然,当年他偷听时匆匆一瞥的道士与今晚所见的道士是同一人。
而这个人,是南栖月的父亲。
陆北庭抬眸,听到这话后眼里自责的意味很深了。
不是劫难,是他没有把她照顾好。
明明猜到了怀安山这一处地方对南栖月来说存在不好的回忆,却没提前更换杀青仪式的地址。
不过区区一个镜头,明明靠后期就能加上去,他却还是让她上了这座山。
让她淋了雨,让她受了刺激。
怪他,都怪他……
“真有这么神?”姜有容皱了皱眉,“那既然这个道士是姐姐的父亲,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没来看过姐姐?道士不能下山?”
“不是不能下山,是他无心下山。”老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家的人,心中只有道,怎会容得下其他的东西。”
老爷子不想瞎扯太多,言归正传对着陆北庭说道:“我不知道你跟栖月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都发生过什么,怀安山这个地方,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踏足的地方,即使是拍戏,她也不可能妥协上山,除非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改变了她的心境。”
“所以我猜,也许与你有关。”老爷子想了一夜,能想到的变数就只要陆北庭。
陆北庭沉默了会儿,缓声道:“我不知道与我有关的成分占多少,她选择上山,也许是在慢慢释怀。”
结合《琉璃琥珀》中琉璃的经历,陆北庭正了正色,打算跟老爷子确认几件事情:“外公,那个道士,也就是阿月的父亲的道观,在怀安山,是么?”
老爷子点头。
“阿月几岁来到的姜家?”
“十岁。”姜老爷子回想起从怀安山把南栖月接回来的那一年仍旧忍不住心痛。
“所以十岁之前,阿月一直跟父亲住在道观?”陆北庭声音隐隐颤抖。
“是。”老爷子听到这里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你怎么会知道?”
南栖月十岁之前一直住在道观这件事情连姜百川兄妹二人都不知道,老爷子只能猜测是南栖月主动跟她提过这件事,可是这件事情对南栖月来说是心病,又怎么可能轻易跟人提起。
老爷子眯了眯眸子,“月月不可能跟你说起,我姜家把消息封锁得如此严实,北庭,你怎么知道?”
陆北庭印证了猜想,但关于《琉璃琥珀》究竟有多少内容是源于现实还不得而知,现在说出来只会让老人家担心,他微微敛眸,移开了视线:“偶然得知。”
“先不管姐夫怎么知道的,爷爷,栖月为什么梦魇?如果跟怀安山有关,那十岁之前……她经历了什么?”姜百川的记忆里,南栖月从被接回姜家开始就不开心,他小时候问过南栖月,可是南栖月却说想不起来了。
是真的想不起来,还是不愿意提起,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