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拿起手机,对着镜子拍了个照,尽管衣服遮掩住肚子看不大出来,她仍旧在保存时输入宝宝二字。

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傅染从里面拿出药盒。

孩子月份已经偏大,傅染这才吩咐陈妈别走远,如若有个意外,幸好离医院也很近。

她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包装好的药丸。

桌上放了杯水,傅染撕开后把药丸倒在掌心内,她眼睛直盯着那颗白色的药,喉间苦涩而干燥,一个细微的举动,随时可能终止掉腹中孩子的生命。

她握紧手掌后松开,手臂犹如千斤重,傅染狠狠闭上眼睛,唇瓣碰触到药丸的苦涩,她张开嘴。

“原来你真躲在这。”尤应蕊推开房门,傅染听到她的声音睁开眼,她攥紧手掌,动作快速连带着药盒跟来不及咽下去的药丸统统扫入抽屉内。

傅染不着痕迹关上,身子转过去,“你怎么进来的?”

尤应蕊嘴角挑起抹笑,“这儿需要VIP验证卡和钥匙,当然是通过成佑我才能来。”

傅染眉头紧蹙,到头来还是谁都没瞒住。

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口水。

尤应蕊走进去,傅染不想同她多废话,抬起脚步向门口走去。

尤应蕊转身又追出去。

“傅染,你心思真歹毒,居然用那么龌龊的手段对付我。”

“你们心里存着什么想法,你们最清楚,”傅染穿过走廊,“你没必要还找上门。”

“怎么没有必要?我是成佑的妻子,你算什么?你凭什么给他生孩子?”

傅染知道,往后这种话她可能经常都要面对,她停住脚步,“你放心,孩子我不会要的,你大可安心。”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尤应蕊紧跟着傅染来到楼梯口,“你要拿掉还用等到今天?”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傅染走下楼梯,尤应蕊瞅向四侧,傅染住着明成佑的别墅,现在挺着个肚子,这孩子一旦真的生下来,尤应蕊即将要失去的东西她也很清楚。

那天在咖啡馆内看到的文件和男人所说的话,对她的触动无疑是惊人的。

尤应蕊垂在身侧的两手紧握成拳,她脚步僵硬往下走。

傅染靠着扶手走得很慢,身后陡然一股力猛地袭来,她整个人踏空踩出去。

傅染手腕拼命把住扶手,幸好腾空栽出去几级并没有摔下去。

身子踉跄往前冲,最后脚步收不住,身子猛地扭转后倒地,头部重重磕在楼梯口的花盆上。

头部的血漫出,浸过黑亮发丝往外淌,傅染伸手摸向脑门。

尤应蕊张着双手手足无措倚向墙壁,她没想到自己真的会下手,连怎么伸手推的那一把她都回忆不清。

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和晕眩感袭来,眼睛蒙上层模糊的黑暗,耳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惊恐叫唤,“小染,小染!”

傅染极力睁开眼皮,看到范娴蹲到她跟前,放大的脸布满紧张,傅染脑袋被托了下,范娴的脸在她眼里快速消失。

傅染躺着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范娴大步冲上楼的动作,她一巴掌狠狠甩向尤应蕊,“畜生!”

“妈。”尤应蕊捂着脸摇头,“不是我,是她自己不小心栽下去的。”

范娴又是一巴掌。

傅染再也无力撑着,晕眩感迅速压垮她仅有的清醒。

傅染只觉得很痛,很痛很痛,痛到极点后再也忍不住,仿佛被人用针线活生生给穿过皮肉。

她昏迷着想叫却叫不出来,挣扎也没有力气,可感官意识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听到有人说话,听到脚步声很乱,还听到傅颂庭的声音。

傅染张张嘴唤不出声,她想问妈妈在哪里?

她竖起耳朵都没有听到范娴的声音。

“醒了醒了。”

傅染架起沉重的眼皮,看到医生和护士围在病床前,她扫了圈,没看到傅颂庭和范娴的影子。

“伤口在头皮上,缝了几针,没有给你打麻药,你睡觉尽量往左侧别碰到那里,”护士轻声关照,“你们都很坚强。”

傅染吃力地抬起手落到腹部上,孩子留住和没留着,她一清二楚。

“我爸妈呢?”她嗓音嘶哑,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床边的医生欲言又止,“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傅染脑袋疼的厉害,原是外伤,缝过针感觉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里面爬。

护士瞅了她眼,神色怪异,跟着医生走出了病房。

傅颂庭随后进来,傅染一见,大惊失色,“爸,你怎么了?”

傅颂庭面色苍白像是遭受过极大的打击,他趔趄坐到傅染床前,忽然伸出手,十指用力插入发丝后狠狠扯动。

傅染顾不得头上的伤,她使尽全力想撑起上半身,“爸,到底怎么了?妈呢,她在哪?”

病房内除去仪器的监测声外,再无别的动静。

傅染心里压过一阵阵恐慌和害怕,心跳杂乱无章,头又疼得似要裂开。

半晌后,她才看到傅颂庭抬起头,“小染,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

傅染看到傅颂庭眼里的湿意,她忍不住淌出眼泪,傅染从未见过傅颂庭这副样子,她撕裂哭出声,“是不是妈出事了?”

不可能!

她昏迷前只看到范娴打了尤应蕊两巴掌,她是在背后被尤应蕊给推的一把,那范娴又是怎么出的事?

“你妈,”傅颂庭喉间哽咽,“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深度昏迷,医生说情况很不好,能不能救过来还要看她的命。”

“什么?”傅染惊愕,垂在身侧的两手抑制不住颤抖,“她现在在哪?”

“还在抢救。”傅颂庭强打起精神,“小染,你保重好自己的身体,爸出去看看。”

“我也去!”傅染掀起被子下地。

傅颂庭已经走出病房,傅染猛地下床,头重脚轻身子差点往前栽,她稳了稳神,这才勉强起身跟出去。

医院走廊内的灯光明亮地刺眼,傅颂庭形单影只的在走。

傅染扶住墙壁跟在后面,她肩膀擦着冰冷墙面向前,医院是个比战场还要残酷的地方。

来往的医务人员早已见惯生离死别,也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傅染边哭边往前,无声地落泪,到哽咽,到难以自抑地哭出声。

她看到前方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一张床被推出来,傅颂庭扑上前喊着妻子的名字,傅染脚步陡然僵住,竟是再没一点力气向前。

她身子歪了下,背部抵着墙壁。

盖着白色床单的床被推到傅染跟前,傅颂庭拉住医生的手,“是不是没事了?怎么样?”

神色严肃的医生摘掉口罩,傅染看到他摇摇头,“性命暂时是保住了,但脑部缺氧时间过长,而且脑子里有个血块压迫到神经现在还没办法取出……”

“这是什么意思?”傅颂庭声线颤抖。

“观察12个小时,如果能醒来那么还有希望,但我劝你们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脑死亡的可能性比较大。”

傅染眼里的影像支离破碎,她看到傅颂庭如遭雷击般呆立在原处。

躺在病**的范娴脸色灰白,连嘴唇都没有一点点颜色,傅染难以置信地摇头,不!

前一晚,她还对她说,她的女儿,她以后要好好珍惜,决不能让人欺负。

范娴还说,我的贴心小棉袄,妈要把欠你的二十年的爱全部都补偿给你。

如今?

傅染说什么都不相信,脑死亡,也就是植物人?

范娴躺着的病床被人推向前,傅染仿佛整个人倒置般呼不上气,脸色涨得通红,脚底一个打滑,背部擦着墙壁整个人软在地上。

她痛到哭不出声来,脑子里杂乱无章闪过很多画面,有人在剧烈摇着她的肩膀。

傅染看到头顶的灯光似在晃动,整座医院地震般,眼里的世界东摇西摆。

“妈!”

从未有过的疲惫和绝望席卷而来,傅染再度睁开眼时已经躺在原先的病房内,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应该是想让她休息得好些。

她手掌探出去摸了下冰冷的床面,眼睛红肿,耳边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喉头干得说不出话,嘴唇龟裂,稍微牵动都觉得疼。

病房门突然被打开,门板猛烈地撞击在墙上后反弹,傅染惊得弹坐起来,明成佑走进房间,他反手掩起门,一步一顿,犹如一座大山般压来。

傅染毫不畏惧迎上男人的目光,他应该是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的,明成佑目光阴戾,他走到傅染床前,眼睛落至她小腹上。

傅染穿着宽松的蓝白相间病号服,眼睛哭得红肿,明成佑感觉一阵晕眩,他颤抖着嘴角出声,“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