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锴冷静交代完方子聿和白康峻接下来的事后,单刀赴会。

黑云压城,暴雨如柱,一辆黑色超跑以最高时速,风驰电掣在寥落寂静的沿海公路上。

车子在破败的噶力港口急急刹住,发出刺耳的刹车制动声。

四周荒无人烟,几条废弃的货轮停靠在港岸,在黑黢黢的夜里,阴森的如同是魑魅魍魉的巢穴。

狂风骤雨中,莫锴英挺身姿自车内探出,风雨在须臾间将他浑身淋透,他也全然不顾。

鼻梁上晕着水雾的眼镜此刻成了阻碍视线的障碍,他果断长指摘下,投掷进车里。

下一秒,他转身往漆黑的港口深处走,似乎心中已经有了确定的方位。

每一步,他走得都毫不迟疑。

周遭很暗,只有闪电和岸边的几条灯带提供了微弱的光源。

好在莫锴的眼睛,比常人更能适应黑暗。行走的路,并不算难。

一道闪电刺破天际,将漆黑天幕划拉出一道巨大的口子。一瞬间的骤亮,让莫锴瞬间抓攫住不远处那艘巨轮上,一抹黑色身影。

他心弦一振,果然是这里。

心理学研究表明,罪犯实施犯罪行为后,大部分会重返犯罪现场,寻求心理快慰。

王乾生选择噶力,想必也有这重心理。

来得路上,莫锴就赌,王乾生此刻就在曾经那片停靠罪恶货轮的海域附近。

他赌赢了。

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视线中的那抹黑影也越来越清晰。

而那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但并未有什么动作,依旧直立在破败的货轮甲板上,就那么居高临下地静静凝视着他。

似饶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莫锴此刻顾不得自己是不是猎物,他只知道,哪怕此刻前方是刀山火海,他都照闯不误。

颀长步子铿锵有力,直直往货轮上去。

通往甲板的舷梯已经生锈,黑色皮鞋踩在上面发出低闷的响动,沉重的如同丧钟,令人窒闷。

片刻的功夫,他终于在那抹人影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

遥遥对望,四目相接,两人面上都是一片平然,谁的情绪都看不出。

周遭,风雨适时小了下来。

“阿锴,你终于来了。”

披着黑色雨披的男人开口,声音温和的仿佛是和故人叙旧。

“是,我来了。”莫锴顿了顿,“如你所愿,王先生。”

“王先生?”对方笑,“阿锴,我是你姐夫。”

莫锴淡淡,“是吗?”

言下之意,你……配吗。

“阿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后生可畏。果真,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出色。”

“王先生今天请我来这里,想必不是为了和我追忆过往吧。我们不妨,直奔主题?”

莫锴眸色冷冽,简明扼要,“我要见乔安。”

王乾生轻笑,“阿锴,这么沉不住气,可不像你。”

说完又前进两步,继续,“你素来有耐心,有城府,论狠辣果决雷霆杀伐,你甚至比你哥还要更甚一筹。”

莫锴冷声,“王先生过誉了,论城府、狠辣,谁能及你。”

王乾生自然听出莫锴话中讽意,不怒反笑,“也是,早知道乔安这个丫头就可以让你全然不顾,我何至于废那些心思。”

顿了顿,“罢了罢了,好歹我们也曾是一家人。”

话落,他倏地抬腕,摆摆手,

昏暗的船舷一侧,宁斌走出来,身前推着一个带着头套,麻绳束缚住上半身的红裙女人。

那条红裙,莫锴再熟悉不过,曾经有多明艳,此刻就有多刺目锥心。

一把手枪,明晃晃抵着女人纤薄的后背。

莫锴的心皱缩成一团。

他没想到王乾生把乔安带到了这里,更没想到,他居然敢丧心病狂拿枪抵着乔安。

“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谈,我只有一个要求,放她走!”莫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还能保持平稳。

王乾生走近挣扎着的那抹红色身影,直直看向莫锴,反问:“你觉得现在,还来得及吗?”

他接过宁斌手中的枪,悠悠道:“噶力对你来说,本就可有可无,你本可以睁一眼闭一只眼,可你非要步步紧逼,即便我想收手,你觉得现在,我还有生路吗?”

王乾生语速放得极慢,“阿锴,晚了,是你逼我的。”

莫锴心中血液激涌,始作俑者总能将罪责推卸到别人身上,明明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是他自己!

至于步步紧逼的,更是他王乾生自己!

这些话,莫锴此刻说不得。他不仅说不得,他还要将王乾生的指摘悉数应下。

“好,是我的错!你有任何不满,尽管冲我来!”

他意识到,王乾生何止执迷不悟,已经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

莫锴的声音,再不复镇定。他没法去跟一个疯子,去理智地沟通,何况,那把枪,抵在乔安的身上。

莫锴的失态终于让王乾生心中得到了快慰,他哈哈笑出声。

只是须臾后,笑声戛然而止,他阴恻恻的声音再度响起:“念你曾经也叫我一声姐夫,我推心置腹告诫你,想成大事者,就不该受情爱所累,人一旦有了软肋,再难成大器。”

王乾生看眼乔安,“你看看,现在,你的教训不就来了?”

莫锴额间青筋暴起,哑着嗓子启口,“乔安是无辜的,你别动她!”

王乾生牵着嘴角,枪口沿着女人肩膀徐徐下移,落至后腰,“这丫头,怀孕了是吧,真是……可惜了。”

“王乾生,你敢!”莫锴瞳孔赤红,嘶吼出声。

“我有什么不敢呢,我不过是个亡命之徒,多活一天都是赚到,只是可惜了这么聪明的丫头,还有这个还未降临人世的孩子。”

王乾生穷凶极恶,“所以说啊阿锴,你就该学我,断情绝爱,又何至于现在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又这么痛苦?”

“你要命是吗?我的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莫锴往前几步,指着自己的心脏,“你朝这儿开枪,朝我来!”

王乾生摇头,“死太容易了,生不如死的滋味,才是姐夫最想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