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有所感应，吕亮倏地抬头。
视线猛地相撞，白慕雪的脸登时一红，浑身都是被抓现行的窘迫。
“有问题吗？”吕亮问。
他先一步主动开口，一定程度缓解了她的尴尬。
白慕雪顺势点头。
吕亮随即起身，只是刚行进了两步就原地定住：“我过去？还是……就这么说？”
这个时候倒挺识相，约法三章还记得。
白慕雪长睫颤了颤。
到底是职业素养高又识大局的性格，白慕雪拿起资料起身，主动朝他走去。
她在他身旁站定，“这组数据，我没明白。”
白慕雪垂落眼眸，钢笔在资料上圈画，“这两组和这边的，对不上，存在差值，是不是这部分漏了什么？”
她不带情感色彩虚心求教。
吕亮瞳孔缩了缩。
说好至少三米的距离，此刻却探手可及。
甚至近到彼此间呼吸可闻，以及清晰看到她粉红耳廓上，有枚小小的红痣。
那夜，除了那块一模一样的玉，还有就是这颗痣，让吕亮确信，她就是当年那个将他尊严拾起的她。
吕亮眸中卷着汹涌的暗流。
“你有在听吗？”冷冽的女声响起。
吕亮回过神，收起自己的心猿意马，去拿她手中的钢笔。
粗粝指腹意外擦过柔滑肌肤，白慕雪手一缩，钢笔自她手中坠落。
吕亮眼疾手快接住，目光在她脸上落了好几秒后才移开。
白慕雪刚刚的盛气凌人莫名如烟粉消散，脸上反而透着一股不自然的红。
“换个方式算，用这个。”吕亮话落的功夫，资料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白慕雪从未见过的公式。
“你的方法没有错，但这组数据有一定的特殊性，用这个公式更合适，也不易出错。”
吕亮嗓音温润，边说边演示，丝毫不见往日里的吊儿郎当。
.
两天时间，白慕雪原本以为会很难熬，没想到进展比想象中顺利。
甚至就这短短的两天，她好似领略了一个全新的金融新世界。
而这一切，居然拜三米开外，那个让她憎恶的男人所赐。
白慕雪看着资料上的注解，无一不透着这个男人的能力、智慧。
吕亮，好似远超她的想象。
甚至白慕雪在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如果他们的初遇并非那荒唐的一夜，她可能会用另一种眼光看待他。
只是现在，形同陌路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白慕雪将最后一份文件装订好起身，“既然工作上的事都处理结束了，还请吕先生记得自己的承诺。”
约法三章最后一条：所有的事，全当没有发生过。他们此后，也没有再见的必要。
这话让自以为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关系能有所缓和的吕亮，再度迎来当头棒喝。
他将意欲离开的白慕雪拦住，“我有话对你说。”
白慕雪退无可退跌回沙发，“吕先生，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了，还请你……”
没等她把话说完，门铃倒是适时响起。
两人同时噤声。
“待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吕亮说完退开，还带上了书房门。
这个时候，来人是自己人还好，要是苏沐……吕亮扶额，有些头大。
俯身透过猫眼看了一眼，他打开门。
“吕学长。”清亮的声音响起，乔安举着两个保温瓶，“给你们送吃的来了，慕雪呢？”
吕亮侧身让道：“她在书房。”
乔安径直往书房去。
白慕雪看到来人，面露欣喜，下一秒又紧张，“安安，你怎么来了，万一被人撞见……”
“苏沐一早去瑞亚了，今天一天怕是都不在酒店。放心，我是扫过雷之后来的，不会被别人看见。倒是你们，辛苦了，快吃点东西。”
“我不饿。”白慕雪道。
“你不饿有人饿。”乔安意有所指。
吕亮取过桌上一沓资料，“你们先吃，我去趟莫盛。”
他以为这个“有人”，是指他。
“吕学长，你多少也吃一点吧，这么多慕雪也吃不完啊。”乔安倒没觉察出面前的两人有什么异常，只将手中汤碗递给他。
“不必了，谢谢。”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此刻待在这里，某人兴许会消化不良。
“我给莫锴把这份文件送过去，你们吃吧。”他视线扫过白慕雪后离开。
书房内只剩下两个女人。
“慕雪，这个味道很不错，你尝尝。”乔安边说边将瓷碗往白慕雪面前推了推。
白慕雪好似在想事情，并没有动。
“慕雪？”乔安又唤。
“嗯？”
“趁热吃吧，凉了可能会有腥味。”
白慕雪这才伸手去接，捏住汤匙就往嘴边送。
“慕雪，是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乔安问。
白慕雪顿了一下，意外乔安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怎么了安安？”
乔安颔首示意她看自己捏在指间的汤匙。
空空如也，压根就没盛到。
白慕雪垂眸，脸上起了赧然。
“你最近，好像一直不在状态。”乔安道。
“慕雪，如果你遇到什么事，不必压在心里。纵使我帮不了你，起码我可以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也可以把我当作情绪的树洞。”
乔安知道孕妇在孕期，情绪会不稳定。
她有莫锴在身边，而白慕雪，连怀孕这件事都不愿意告诉别人，更遑论能有人帮她排忧解愁。
可这几日的白慕雪，在乔安看来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止情绪上。
白慕雪讶异乔安的敏感，但也只是片刻，她便敛了情绪：“安安，我可能是累了。”
似是知道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她又道：“最近确实有些压力，毕竟第一次做妈妈，有点紧张又有点……害怕。”
眼下，没有比这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了，乔安果然信了。
“第一次怀孕难免会紧张，我以前怀湛湛和歆一的时候也是风吹草动就紧张到不行，其实没必要的，相信我，宝宝比你想象的要坚强。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照顾好。先把这汤喝了，你不饿，宝宝也会饿，对不对？”
白慕雪点头，似听进去了。
“啪——”
有东西坠落的声音。
两个女人循声望去，皆是一愣。
门口站着不知何时折返而归的，吕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