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场，人头攒动座无虚席，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

高大巍峨的雕花大门徐徐打开，乔震和莫锴并肩而入。

两个时代都颇有地位的人物，单就往那里一站，无形的气场就贯穿整个空间。

只是众人意外又惊愕，没有人能解释清楚，今天举办婚礼的莫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声连绵不绝。

莫锴跟随乔震进入主位区。

“爸爸！”歆一和湛湛满脸惊喜。

莫锴在这一刻多少意识到，今天这一切，或许都并非偶然。

从他今早想要找白慕雪取消婚礼那刻起，好似所有的事态发展，就开始出乎他的意料。

先是看到白慕雪留下的那份信，他没说出口的话，她替他做了决定。

然后是乔震，非但没有阻拦他见乔安，相反，提前备好的礼服，预留的座位，甚至连湛湛和歆一，都接来了…

他们的用意，如果此前他还不清楚，这一刻又怎么会吃不透这些良苦用心。

莫锴心中情绪翻涌，胸腔上下起伏。

只不过很快，他的全部感官，和现场所有人一样，被突然而至的凝重氛围笼罩。

场内灯光悉数暗灭，只剩主舞台区域留下浅浅淡淡的氛围灯，以及两旁高悬的巨幕显示屏上，骤然亮出的两个大字：窒暗。

这个主题，结合此刻现场氛围，立马给人以沉浸式的体验。

一声激昂的乐声倏地响起，下一秒，恢弘乐曲高山流水倾泻而出。

始终紧阖的舞台帷幕，终于缓缓打开…

开场便是声势浩大的群舞，舞者身姿灵动裙袂飘飘，C位当仁不让是今日的主角，阮瑾书。

即便是多年不曾登台，但泰斗级的舞蹈艺术家，一动一静间都是教科书式的绝美演绎，让人的视线不由自主跟着游移…

乔震全程目不转睛，嘴角轻弯，满心满眼都是自豪。

整场舞会一共三个篇章，阮瑾书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圆满完成了两章。

现场掌声雷动，所有人都被美轮美奂的表演深深折服。

但有个人，多少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就连鼓掌动作，明显都比旁人慢半拍。

自然是，莫锴。

自帷幕拉开那一瞬间，他就将所有舞者都过了一遍，但始终没能捕捉到他最想看到的那个身影，乔安。

甚至连第二幕中，乔宁都作为阮瑾书的搭档出现了，乔安依旧没有出现。

一旁乔震似是感受到了莫锴的心不在焉，轻言：“稍安勿躁。”

莫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即便是知道乔安早晚会出现，可他就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浮躁，感觉分秒都难熬。

还好，这份见而不得的难耐伴随第三篇章的帷幕打开，终于消散。

只是难耐情绪虽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视觉和情感冲击。

第三幕，舞台上只有一人，正以沉睡之姿静卧在地。

莫锴心猛然一扯，即便此刻看不到她的五官，莫锴都知道，那便是他心心念念的…乔安。

就连歆一都一秒站起，嘴里喃喃着，妈妈。

场下同样是一阵窸窣声。

第三幕，是今天的最后一幕，按理说是压轴的一个重要篇章。

偏偏此刻，舞台上就一位舞者，舞美灯效和前两场根本就毫无可比性。

整个舞台是一片晦暗，只有浅浅一束昏黄的光，轻笼在舞台上那抹沉睡的单薄身姿上。

所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开始轻声交流，场下也出现刻意压低声音的交流声，“这位难道是乔董的女儿？”

这声音一出，场下的窸窣声就更多了。

不过只须臾，所有人都噤了声，众人视线似被锁住，齐齐聚焦到舞台正中央。

电子显示屏幕骤然出现本幕主题：《窒暗：最后一天》

磅礴凄婉的乐曲倏然响起，沉睡的美人好似自晦暗中醒来，她缓缓起身，轻轻浅浅一个转身，被遮住的神秘容颜彻底呈现在众人面前。

素净的一张脸，黑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低丸子，黑色方领连体服，白色薄纱芭蕾半身裙，黑白下是绑带足跟鞋。

简简单单，再无半点其他修饰。

也是在这一刻，众人才意识到，哪怕是她刚刚那个浅浅的转身，原来都是脚尖触地而来。

莫锴的目光，如同被粘住，再也无法腾挪，他甚至都不敢眨眼，害怕错过乔安的任何一个神态和动作。

舞台上的乔安，如同深海最至纯至美的水母，挣脱世间重力，肢体修长柔软，线条典雅优美，每一次脚尖触地，都是一种视觉馈赠。

可对莫锴来说，看得却是触目惊心。

乔安，不是专业芭蕾舞者，这些动作对她来说，并不简单。能演绎到这种程度，可想而知，她为此付出了多少。

以及，叫莫锴最不能忽视的，是这支舞的情绪。

乔安双目微敛，表情肃穆，似是沉浸在她一个人的世界，浑然忘我。

而每一次立足尖、旋转、跳跃带来的视觉冲击，更是加剧了她的破碎。

那是一种充斥着悲伤、无望，哪怕累死痛死在舞台上也在所不惜的决绝。

她似乎在用自己的肢体语言，诉说着这支舞的名字，最后一天。

这一天，对她来说，是末日。

莫锴的心跟随她的步子跌宕起伏。

这一刻，他恨不得冲上台，将她拥入怀，告诉她，安安，这不是最后一天，我们还有无数个明天。

一阵高亢的鼓点倏然响起，浇灭了莫锴的冲动。原本漆黑一片的舞台幕布，骤然出现一道光，刺破黑暗。

始终垂眸的乔安，终于昂起了她的头颅，修长脖颈倨傲坚韧，她足尖触地，每一步重重踩在鼓点之上，展臂，抬颚，仿佛涅槃重生，无畏无惧。

她可以脆弱，亦可以，强大。

窒暗之处，是新生。

所有的黑暗终将过去，裂痕之处，必定有光刺透而来。

这才是这支舞最终想要表达的。

一舞毕，现场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莫锴同样怔在原地，他知道乔安小小的身体里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他从来不曾小觑过她。

乔安不是他莫锴的菟丝花，她坚韧，果敢，温柔不失力量，是他爱之敬之的对象。

所以此刻，莫锴倏地又害怕，乔安这支舞，难道是在同过去告别，她要新生，不要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