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31日，越来越近。
莫锴坐在一扇巨大的玻璃窗前，目光安静投掷窗外。
落日余晖轻洒在他的身上，宛若渡上了一层金边，矜贵不凡。
“莫锴。”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
他转头，怔住。
“白小姐，我就说这件适合您，您看莫先生都看呆了呢！”
白慕雪一身重工刺绣一字肩鱼尾婚纱，修身裁剪勾勒出完美的骨骼轮廓，自然垂坠的大拖尾尽显娴雅大气。
莫锴此刻的愣怔，在旁人看来完全符合新郎第一次见到新娘穿婚纱时该有的反应。
愣怔，意味着惊艳。
几位服务试纱的礼服师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掩嘴轻笑。
按照接下来的走向，大概率他们会狠狠吃顿狗粮。
所有人都一脸期待地看着莫锴，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只是越等，越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知是不是男主角过于激动，他就那么目不转睛看着，并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反倒是面色越发叫人读不懂。
一个年纪稍小的礼服师已经忍不住问身边另一个年长的，“莫先生是不是对这件不满意啊，怎么脸色看起来灰蒙蒙的？”
“别乱说话。”年长者压着声音呵斥。
气氛倏地有些微妙。
“莫锴，是不好看吗？”白慕雪主动开口询问。
莫锴神思好似远走，依旧沉声不语。
礼服师莫名就觉得有些尴尬，忍不住打圆场，“新郎第一次见新娘穿婚纱，都难免激动，莫先生自然也不例外，显然是被白小姐惊艳到了。”
这种话唬唬别人还行，对白慕雪来说显然就是多此一举。
“莫锴。”白慕雪又叫他。
这次，莫锴终于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敛了情绪开口，“好看。”
白慕雪长睫颤了颤，“要不我再试试别的款？”
“好。”莫锴都顺着她。
白慕雪浅笑，不再说什么，只示意礼服师帮她换衣服。
伴随试衣间的帘布拉上，莫锴眸子再度垂落，神思几乎是一瞬间又不可控地飞了出去。
刚刚，白慕雪一身婚纱骤然印入他瞳孔的那一刻，他眼前浮现的却是另外一张面孔。
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眸，盈盈凝望着他，一脸深情对他说——
“莫锴，我也曾幻想，穿着一身白纱惊艳你的样子。”
圣洁如雪的婚纱，他做梦都想看那个女人为他穿上的美好，此刻落入眼中，只觉万般讽刺和刺眼。
莫锴眸色转冷，心中无声重重碾过两四个字，虚情假意。
……
恍惚的功夫，白慕雪已经自帘后走出，只是这次不再是一身白纱，而是她自己的便服。
莫锴倏地意识到自己的不堪，勒令自己要适可而止，不能再这么心猿意马下去。
裹着对白慕雪的愧疚，这次他主动起身，迎上去，“怎么不试了？”
白慕雪面色恬淡如菊，只问，“莫锴，你喜欢什么样的？”
“挑你喜欢的就行。”
这番对话，多少就带着相敬如宾的感觉，说不出哪里不对，偏偏就有哪里怪怪的。
白慕雪眼睫又颤了颤，试探性开口，“莫锴，你能不能…帮我选？”
其实对莫锴来说，白慕雪穿什么都一样，但他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礼服师忙不迭带莫锴到高定婚纱区。
纯手工重工刺绣婚纱，细节之处皆是一片流光溢彩，但落在莫锴的眼里，除了眩晕，没有任何一丝其他感受。
甚至他已经分不出，这一件件有哪里不一样。
到最后，他直接转头问礼服师，“有没有简单点的？”
话出口，他倏地又有些窒闷。
因为这句话不是凭空而来，而是他刚刚脑子里又不可控地浮想联翩：“乔安她定然不喜欢这些设计繁冗的。”
莫锴，你简直无可救药！他在心里唾弃自己。
莫锴下意识的话，礼服师倒是立马在心里记下了，对莫锴这样的客户自然也是有求必应。
“莫先生是追求简约气质风吗？我们倒也有。不过不在这片区域，需要您和白小姐随我们移步二楼。”
白慕雪好似一点意见没有，已经提包朝外走，往二楼去。
莫锴心里五味杂陈，缄默不语跟上。
二楼的另一间礼服区，莫锴明显觉得这里更符合他的审美。
甚至第一眼，他就攫取到了落在心间的那件。
比如人形模特展示的那件白裙，泛着淡淡光泽的真丝塔夫绸，裁剪设计简约不简单，细看更是每一处都藏着细节。
人有一见钟情，物也有一见倾心。莫锴的步子，直接在这一件前定住了。
总之，莫锴是真真切切将这条裙子看进去了，目光似被锁住，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当他想伸手触碰时，设计师突然一脸抱歉开口，“莫先生，这条裙子已经有主人了，因为尺寸稍微有点不合适，所以才放到这边修改的。”
说完立马招呼旁边的礼服师，“改好了就赶紧送过去吧，别让客人久等，客人就在隔壁。”
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莫锴收回手，移开视线。
不过心里多少也有点好奇，居然也有人和他一样的审美。
毕竟这条裙子做婚纱，多少还是简单了一些，要不是…
莫锴及时打住，不允许自己再往下延展。
他压下纷乱的情绪，开始循规蹈矩挑选。白慕雪安静待在一侧，不声不响地看着手机。
搞得礼服师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别人试纱不是情绪高涨就是热泪盈眶，偏偏今天这两位，怎么好似一点火花也没有？
还是说，豪门大佬们都是这样的，喜形不形于色？
三两礼服师面面相觑，也都闭口不语，偌大的试衣室，显得格外安静。
这时候，外头一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比如此刻，一个扯着嗓子，高亢又粗矿的男音自隔壁试衣室里传出。
“这件可！下来转一圈我看看！哎呀你扭捏个什么劲儿，下来！”
莫锴步子一顿。
这个声音太过耳熟，嚣张又张扬，除了…
莫锴脑子轰地一炸，白康峻！
隔壁嗓音依旧嘹亮，“美绝！如果身上再多点肉肉效果可能会更好！
我就说你最近太瘦了！让你好好吃饭跟送你上刑场似的，你再这样下去，这条裙子就算改了尺寸，你也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