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鞋,直接蹦到了窗帘外,帘内的人浑然不知,帘外的人倒是微微一愣。
垂落的沉邃眼眸不偏不倚对上那只飞落而下的鞋子。
莫锴抬头,下一秒,钢笔在纸张上蓦地拉出一道长长的直线。
一只白皙精致,如玉润泽的脚丫子,正大喇喇自帘后探出…
莫锴长睫颤了颤,顿须臾,套上钢笔套,放下手中资料起身。
其实不过是一胳膊的距离,莫锴长臂一伸,长指一勾,帘后的场景就窥了个遍。
果然,是她。
莫锴心中轻叹一声,面上颇有些无奈。但皱了十多天的眉心,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在这一刻突然舒展。
心好似漾了漾,不再是一片死寂,他能感受到心中说不出的绵软。
甚至无端生出一种…踏实感。
她,不在白康峻的房里。
莫锴面上乌云散去,目光如有实质落在乔安的身上,一寸一寸逡巡。
只是,越看,莫锴舒展的眉心又不由一点点拧起。
只因,她睡梦中的表情…不好。
即便是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眉心紧皱,长睫簌簌,垂在一侧的手攥得恨不得将自己的掌心皮肉掐出血…
梦里,她似正经历着什么极其痛苦绝望的事情。
莫锴瞳孔缩了缩,本就摇摇欲坠的最后一丝理智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他轻声拨开窗帘,在乔安身侧坐下,将她斜靠在飘窗上的身体轻拢入怀。
怕吵醒她,莫锴动作小心翼翼…
偏怀里的女人好似闻着味儿,自己就贴了过来,埋在了他的脖颈间。
一时间,莫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不知是被乔安下意识的动作狙击到了心窝,还是对自己不合时宜的过界举动自我谴责…
总之,他的心,再难平静。
那些压抑了多日的情愫一股脑涌上头,他恨不得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卑劣就卑劣吧。
他唾弃自己,却无法自拔任由灵魂沉沦堕落。
长指轻抚过乔安紧蹙的眉心,仿佛他的手指带着魔力,那骤缩的一团真就被抹平了。
莫锴的感官似与她紧紧勾连,痛她所痛,她舒展了,他的心也跟着熨帖。
视线一点点下移,多看一眼,眼中的怜惜就多出一分。
怎么瘦成这样,到底在忙什么?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病服套在身上,整个就空****的,莫锴视线逐渐下移,甚至能透过她宽敞的领口,看到深处莹白的起伏。
目光徒然一变。
下一秒,他突然伸手轻解她的钮扣。
一粒两粒…到第三粒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二…”高义急刹车式住嘴,眼睛瞪得像铜铃。
飘窗上,莫锴一手拥着乔安,一手停在她胸前第三粒纽扣上,显然也被突然闯进的高义弄得头皮一紧。
高义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颇有些手忙脚乱地将门又掩上。
莫锴的长睫颤了好几颤,但还是心理素质极强的解开了第三粒纽扣…
深夜的周遭一片安静,女人呼吸清浅,毫无防备。
反衬得衣冠楚楚的男人,像个借机轻薄的登徒浪子。
只是,登徒子并未继续往下,而是长指拨开病服领口,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
但细看,漆黑的瞳孔中,除了研磨之色,并不带有任何欲念。
半晌后,他又轻轻将纽扣系上。
不知是系纽扣的动作没把握好力度,还是乔安罢工许久的机警雷达重启工作…
总之,怀中的女人轻轻挪了挪身体,嘴里也不知哼唧了什么。
莫锴意识到,她该是要醒了。
将怀中娇软轻轻松开,复原她原先依靠在飘窗上的姿态,还不忘将掉落的那只拖鞋,勾回她的脚。
随后又拉回窗帘,起身走出房间。
屋内,恢复一片平然,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片刻后。
飘窗上的睡美人终于睁开了眼,环视周遭一圈,她愣怔了足足三秒,惊慌失色地差点从飘窗上滚下来。
离了大谱…
乔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在这里睡着。
虽然这几天她总是时不时犯困,但是在这种场景下睡着,也太匪夷所思了!
她压下擂鼓喧天的心跳声,伸出一根手指拨开一条帘缝,沙发上没人!
胆子不由又大了点,将帘缝挑得更开些…乔安重重吐口气,自帘后走出来。
有惊无险,莫锴没发现她,这会也不在了。
乔安走至床前,满眼柔情看着**的歆一,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转身离开。
轻轻拉开病房的门,乔安探出头,看一眼又缩了回来。
门外,有人。
莫锴坐在门侧这边的长椅上,垂眸敲击着电脑键盘,高义在一侧。
乔安深吸一口气,又小探出头,盼望着高义能偏头看一眼。
巧了,他还真回头了。
乔安给个眼色,发出求救信号。
高义不动声色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下一秒,他高壮的身体倏然一转,手矫揉造作往墙上一撑,嘴上还念念有词,“二少,接下来几天的晚上,您都要去参加视频会吗?”
“嗯。”莫锴眼皮都没抬,淡淡回。
“您放心,我一定看护好歆一小姐,绝对不让任何人打扰!”
这衷心表得,真是叫闻者感动…
但是乔安这会可没功夫感动,她精准捕捉到了高义藏在身后,朝她不停摇摆的手。
她摸准时机,拔腿走人。步子匆匆,好似屁股后头有火追着燎。
眨眼的功夫,她成功消失在廊道拐角。
“够了。”莫锴将电脑合上。
高义:???
莫锴眼皮轻掀,抬了抬下颚,语气无波,“你这姿势,过于…做作。”
高义低头看一眼,一本正经检讨,“那应该是我没学到精髓,跟乔小姐比,确实欠了火候。”
莫锴冷哼一声。心里腹诽,你还真敢比。
高义大直男,今天透漏情报立马就被逮了个现行,这会可不就得在自家Boss面前可劲儿表现,将功补过。
莫锴让他说啥就说啥,让他当啥没看见他就装眼瞎,怎么就唯一一处自己发挥的,还被无情diss了,高义心中叫苦不迭。
明明当年,乔某人每次这个姿势叩开二少的办公室,二少再怎么臭的脸,都是瞬间冰山融化,转为四月艳阳天,一把就把她扯屋里去了。
高义喟叹一声,男人啊,有时候也善变。
喜好变了就算了,只是一向正人君子的男人,居然…
高义脑中再度浮现刚刚飘窗上的那一幕,一下没忍住,不合时宜啧啧出两声。
莫锴听着高义意味颇深的两声啧啧,压根不用动脑子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概率自己在他心目中已经成了衣冠禽兽。
莫锴摁了摁太阳穴,懒得解释。
只是镜片后的眸色,又沉了沉——
他如果没看错,乔安的身上,遍布了…大片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