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乔震和阮瑾书皆是一愣。
但也只是片刻，乔震脸上便恢复一片平然，情绪上也看不出任何波动和起伏。
就连一向恨不得将湛湛和歆一捧在掌心疼爱的阮瑾书，也未露任何反对情绪。
或者说，他们对乔安的这个决定，好似并不意外。
这反倒是叫乔安有些疑窦不解了，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表述有什么问题。
一咬牙，她更加直白了当，“爸，妈，莫锴是湛湛和歆一的爸爸，孩子的抚养权…我想给他。”
乔震和阮瑾书的面色依旧如平静的湖面，无波无痕。
乔安越发惴惴不安，再也忍不住问，“爸，妈，你们不反对吗？”
按理说，下意识反对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乔震目光如炬，良久启唇，“阿安，只要是你发自内心的决定，爸妈都支持你。”
乔安有些不可思议。
她设想过如果把这个决定告诉自己父母可能出现的情形，但万万没想到他们能平静到这种程度，甚至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激起。
乔震面色凝重，“阿安，以前是我们太过自以为是，才妄图干涉你的选择，让你独自背负了整整两年的痛苦。今后，只要是阿安你经过认真考量的，爸妈都会支持你。”
乔安的双眼再度被水雾梦了眼，哽咽着开口，“爸，妈，对不起。”
她太知道乔震和阮瑾书和湛湛歆一的感情了，孩子的抚养权若是给了莫锴，便意味着他们不得不和孩子分离。
可是，为了莫锴，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今夜之前，她沉浸在即将失去抚养权的慌措中。
可是今晚，当她看到湛湛和歆一对父爱的渴求，看到莫锴对错失为人父这些年的遗憾，她倏地意识到，自己的自私。
孩子毕竟是她和莫锴两个人的，她有多爱湛湛和歆一，莫锴不会比她少。
可是自己只想着再一次带孩子离开。而莫锴却只要她好，她好…他便甘愿放弃一切。
那一刻，乔安被巨大的难言情绪笼罩，也在那瞬间自惭形愧。
而莫锴浑身充斥着的孤绝感，那种好似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绝寂寥，乔安怎么都忘不了。
她能为莫锴做的，好似就这么多了。
他的世界里，不再是他一人，哪怕没有她，还有孩子陪伴。
乔安敛了敛情绪，“抚养权就算给了莫锴，我们还是可以随时去看湛湛和歆一的，我相信莫锴…他对这个不会有异议。”
阮瑾书将乔安拉到沙发坐下，“阿安，抚养权的事我们也没有异议，但爸爸妈妈想要确定的是，你这么做，你会幸福吗？”
乔安没想到阮瑾书会话锋突转到她的身上。
“我和你爸爸不干涉你的选择，前提是你好，你幸福，而不是又默默一个人背负痛苦。”
阮瑾书极笃定，“你还爱莫锴，还是很爱的那种，对不对？”
乔安这次足足愣好几秒，半晌后，哽咽着嗓子承认，“是。”
“既然爱他，为什么要分开呢？”
“我们…有缘无分。”
阮瑾书拉起乔安的手，轻抚着她的手背，“阿安，有缘无分这个词我就不敢苟同。缘份这个东西是需要努力作为的，不作为，再深的缘，也会被挥霍一空。”
阮瑾书看着乔安，心中心疼不已，“阿安，我和你爸爸也遇到过很多次感情挫折，害怕面对说放弃，缘尽。同舟共济跨过去，分来。有时候缘分，就看是不是坚持，有没有努力。”
乔安双手紧攥，有苦难言。
“阿安，你有苦衷对不对？能不能跟爸爸妈妈讲？”
阮瑾书耐心十足，劝哄，“人很多时候遇到棘手的问题，很容易陷入到一个故步自封的怪圈里，但阿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妨告诉爸妈，你和莫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明明相爱，为什么…要分开？”
乔安咬唇不语。
乔震在乔安对面坐下，“阿安，不论发生什么事，爸妈一定是你最可以信赖的人。所以不用对我们有任何拘束，也别再对我们有所保留。不论什么事，我们一起去面对，好不好？”
乔安眉心紧皱，身体紧绷，浑身细胞无一不叫嚣着她此刻的纠结与犹豫。
那座如山压在她心头，叫她几乎喘不过气的秘密，怎么会不希望有一个情绪的出口。
而此刻，出口就在爱她怜她的亲生父母那里，就看她自己愿不愿意朝那边走。
乔安的胸腔几经起伏，固执的心在乔震和阮瑾书的软言攻势下，一点一点瓦解。
经过一阵强烈的心理斗争后，她终于敞开心扉，“我对莫锴和莫勋，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七年前，她缺失的记忆，两年前，她为何离开...所有她隐藏在内心深处，装着她所有不为人知，痛苦悲伤的那个盒子，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打开了。
空气里是一片冷凝。
乔震平然的面色终于有了波动。阮瑾书即便是极尽隐忍，也在频频偏头偷偷拭泪。
他们没想到，乔安受得苦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
可是这个傻孩子，言语里没有半点对自己遭受的不幸有过怨念，只想着自己是不是伤害了别人。
乔震心脏剧振，克制情绪启唇，“阿安，莫锴他们兄弟俩出事的真相是什么，还没有调查清楚，你现在说得也不过是基于他人口述。管中窥豹不知全貌就不要妄下判断，更不要这个时候就将所有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
乔安垂眸，“可是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脱不了干系。”
“那就去查真相！”乔震瞳孔一沉，“阿安，我现在就问你一个问题。”
他顿一秒，“你会想要伤害莫锴吗？”
乔安直摇头！
她怎么可能会想伤害莫锴，她早在那之前就无可救药爱上他了，又怎么会舍得伤害他！
乔震目光灼灼，“无知者无罪，刑法定罪也会看主观动机和客观行为是否一致，二者缺一都无法定罪。所以阿安，在真相出来之前，你不该过分苛责自己。”
沉吟须臾，他倏地语气放缓放慢，“更不该，这么随随便便放弃你们的感情，你这样对莫锴，不公平，也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