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
高义透过车视镜,看向后座一脸惨白呆滞的女人。
思忖了半晌,高义开口,“乔小姐,我能和您说几句话吗?”
即便是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倾吐积压在心底很久的话。
高义的声音打破车内沉寂,也将乔安游离的神思唤回。
她抬眸,对上车视镜中高义的眼,点头。
高义收回视线,目光重新看向路况,淡淡启唇,“您别怪二少,这两年,他…太苦了。”
乔安大抵能猜到高义想说什么,无非是关于莫锴。但是徒然听到这句,还是不由呼吸一扯。
“您两年前离开的时候,二少疯了一样,找遍波士顿,芝加哥,瑞士…所有你可能去到的地方。”
高义声色平缓,不带任何情绪地陈述着虽有些久远,但足以叫他刻骨铭心的过往。
“外面找不到你,他又回云锦,守着你们的家,没日没夜,就那么苦苦地守着,等您回来。可终究,又是一场空。”
乔安瞳孔骤缩,心跳彻底失序。
“我跟在二少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那样的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外人前永远高高在上的人,一瞬间颓然萧索,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浑身上下只有绝望。”
高义沉吟须臾,“然后,他拼了命的工作,殚精竭虑,不眠不休。商场之上他无所不能,名利傍身,呼风唤雨。可我再也没有,没有一次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过,甚至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光。直到……”
“直到你再次出现。”他顿了顿,“我以为,二少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
终究是以为。
高义的话平铺直叙,没有对乔安的谴责,却平静地让闻者更加忧伤。
“乔小姐,我不清楚你和二少为什么弄这么僵。可是这个世上怎么会有真的解不开的结呢?我私心希望你们能好,能幸福。但如果,您真的不爱他,还请不要再…伤害他。”
乔安的心已经痛到麻木,声带紧绷发不出声。
她不想伤害他的,她怎么舍得伤害他?
她就是半点都不想伤害他,所以在他提出湛湛和歆一留下,请她离开的时候,自己还是应了他的话,不忍心有半句微词。
高义不再多言,车内恢复一片沉寂。
夜色渐沉。
高义推开书房的门,昏黄的光晕笼罩着一张极度疲惫的面容。
“二少,小少爷和小小姐已经睡下了,乔小姐,也已经送回去了。”
莫锴恍若未闻,自座椅上起身,身姿不似以往挺拔,徒然多了好几分颓然和无力。
长指摘掉眼镜,拧了拧紧皱的眉心,另一只手撑着桌沿。
约莫过了半分钟,才哑着嗓子开口,“明天的行程帮我推掉。”
“推掉?明天是…”高义猛然打住,意识到自己逾矩了,立马改口,“是,二少。”
这几天的二少,哪有常理可言。
准确来说,自从乔安两年前离开那一天开始,他整个人就不在正常的频道内。
而这次乔安回来,无疑是让这个本就有些剑走偏锋的男人,更加疯魔。
高义自认,他已经能接受自家二少作出任何反常操作。
可是下一秒,还是大受震撼。
因为莫锴说,“明天一早让钱昊过来一趟。”
钱昊,康城某红圈所合伙人律师,精通各类官司,尤其是婚姻家庭方面。
高义浑身鸡皮疙瘩齐齐立正,这是要…???
不至于吧!
可是接下来两天,现实让高义看到了莫锴这次的决绝,甚至于…狠辣。
钱昊在授权下,代表莫锴向法院提交了抚养权变更的上诉状。
莫锴用一纸诉状,将最爱的女人,送上了法庭。
这起官司很简单,法院很快受理,并出具立案通知书,送达被告人乔安。
酒店。
乔宁一张脸气得圆鼓鼓,在客厅来回踱步,嘴里更是喋喋不休,“莫锴也太过分了,就算他是湛湛和歆一的亲生父亲,也不至于做到这份上吧!”
沙发前的茶几上,赫然躺着的便是法院寄送来的立案通知书。
乔宁眉心拧成一团,满脸都是焦灼和忧虑。
反观沙发上的乔安,反倒出奇的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诡异。
“姐,我们也请律师,不就是打官司吗!咱不怕!湛湛和歆一的抚养权不会这么轻易地变更的!”
乔安始终沉声不语,目光空洞无物。
乔宁看着乔安神思不属的样子,心疼得红了眼,伸手将她抱住,“姐,不过就是一个官司而已,没关系的,我们应诉,我这就去找律师。”
这番话并没有让乔安的面色有任何的波动。
但须臾后,乔安似神思回笼,倏地站起,抓起车钥匙就急急冲出了门。
莫盛。
莫锴听高义说乔安来找他,好似并不意外,只淡淡哦了一声,说,不见。
一个小时候后,高义又来,说乔小姐还在。
莫锴冷冷,“我很闲?”
又两个小时,高义送咖啡进来,随口一句,“乔小姐说她有时间,可以等。”
莫锴手一顿,冷声,“随她。”
夜幕降临,莫锴扔下手中的笔,颀长身姿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俯瞰窗外灯红酒绿的车水马龙。
可目光,似乎并未有任何聚焦。
高义又进来,“二少,乔…”
莫锴背对着他,拧了拧眉心,“让她有事直接找我的律师谈。”
“莫锴。”是乔安的声音。
莫锴脊背蓦地一紧,继而转身,双眼赤红盯着高义。
“是我自己闯进来的,和高特助没关系!”乔安道。
“出去!”莫锴眼风如刀。
这两个字分不清是对谁说的,反正高义几乎一秒领下,扭头就走,还把门给带上了。
莫锴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空气倏地冷凝。
莫锴抬腕,看眼腕表,“五分钟,给你五分钟时间。”
乔安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不耐,如他所愿直截了当开口,“我不会出庭。”
莫锴突然直直朝她走来,高大身躯顷刻间将她整个笼罩,极具压迫。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你不会不知道抚养权官司可以缺席判决吧?你出不出席,对案件本身…毫无影响。”
“我知道。”她嗫嚅,声音透着凄遑,“莫锴,我没法和你…对簿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