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
方子聿看着嘴角不自觉上扬一路的莫锴,试探开口,“有喜事?”
莫锴的这张脸,在方子聿看来就是张晴雨表。而能调节这张晴雨表的,毋庸置疑非乔安莫属。
何况今天,莫锴可是从云锦出来的,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
想必乔安,一定也在云锦。
方子聿不由揶揄,“乔安和勋哥,吹了?”
莫锴一顿,压下微弯的嘴角,但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果然。”方子聿自言自语,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又盯着莫锴的手腕,“二哥,你这袖扣,挺别致啊,哪儿买的?我也去弄一副。”
莫锴刚刚压下去的嘴角又不由又扬起,语气是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傲娇,“你买不到。”
方子聿捧场王,故作惊愕凑近,“哦?还能有买不到的东西?这上面还有字母,K.A?”
装模作样地伸手,“K.A是什么意思?锴.安?”
“看归看,管好你的手,别碰。”莫锴冷声。
方子聿再也绷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行,行,不碰你的宝贝!但二哥,就你这从上车开始,就没停过一刻的摩挲法,这俩字母怕是早晚会被你磨没了。”
莫锴摩挲着袖扣的手顿住,终于抬头,偏头冷睨他一眼,“你今天的话,有点多。”
方子聿抬手在唇边做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将嘴巴封上。
但只安静了几秒,“所以昨晚上你不接我电话,是同乔安在一起?你说你们这成天整得这一出出的,累不累?”
莫锴眼风冷扫,方子聿打住,“行行,我闭嘴,你高兴就好。”
“蓝昊呢?”莫锴直白转移话题。
“已经到了吧。”
莫锴点头,没再追问。
车子驶入一片四季常青的竹林小道,片刻后是一片开阔的园子,园子里是开得正盛的腊梅,放眼望去是冬日独有的静谧和祥和。
莫锴在这一刻觉得,人的心境还真是玄妙的东西。
比如昨天,他只觉冬日萧瑟,毫无美感可言。
“二少,我们到了,就是这里。”
高义刚将车停下,屋里就走出两个人。
是蓝昊,还有...闻山。
屋中。
闻山摆弄着茶盏、烫杯、泡茶...动作虽生疏,但道道工序倒是很讲究。
“我这个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
闻山将茶杯递到莫锴和方子聿面前,面色和声音都是一如既往的冷。
莫锴接过,道了声谢,随后直奔主题,“闻先生还不打算告诉我们,当年发生的事吗?”
“莫先生,我之前就说过了,你说得那个女人,我是真不知道,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
方子聿皱眉,这个男人,还真是顽固不化。
“我说过,我不清楚。”
闻山态度虽不似初见是那么敌对,但即便现在,也依旧不见得有多友好和坦诚,至少在乔安这件事上是这样。
莫锴面色平然,并没有因为闻山的这个态度而有半点不快。
他抿口茶,“闻警官如果你当真不知道,就不会插手蓝昊的事了。”
放下杯子,莫锴不疾不徐着继续,“正因为你知道其中真相,所以你无法枉顾事实,让无罪之人枉受法律追究。所以,你坚持要帮蓝昊作证,因为你一开始就知道,蓝昊无罪,因为你清楚那个女人,根本没有死。”
闻山续水的手一颤,桌布上瞬时多出几滴水渍。
空气安静几秒。
“这只是你的猜测。”闻山抬眸,冷声。
莫锴捻了捻指节,轻笑,“是猜测,但这个猜测是否为真,闻警官心中想必最清楚。”
四目相对,平静中似裹着无形的交战。
莫锴姿态始终闲适,或者说,更似一种笃定。
原先,闻山是他的怀疑对象。
但蓝昊的事,恰恰叫他重新审视这个人。
因为蓝昊在林彪的指控下被羁押,是闻山主动出面,第一时间找到他,提出要帮蓝昊作证。
所以闻山的出现,并非迫于任何外力的威胁,而是源自于他自己的主观意愿。甚至后续和波士顿警方协调调取案卷,也是闻山亲力亲为。
如果闻山是林彪的幕后家主,这个时候跳出来,还帮忙调取波士顿方的案卷,将当年的事再度搬至台前,从哪个层面看,都不符合常理。
倒更像是,为了维护蓝昊,不得不为之。
蓝昊适时从中调和,“闻警官,这次感谢您出面替我作证,当年如果不是您带人来的及时,可能还会发生更大的悲剧。如果您真的知道其中的真相,还请知无不言。”
闻山面色微变,手中的杯子重重放下,“我说了不清楚,如果你们非要刨根问底,那就恕我只能送客了。”
方子聿火爆脾气,蹭得自位子上站起,莫锴伸手挡了下。
“屋里闷,我憋得慌!出去抽根烟。”方子聿压下火气,他才没莫锴那种耐心,和这个冥顽不灵的男人在这里推拉。
“闻警官,五年前的事你若不想说,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等闻警官什么时候想聊了,我自当洗耳恭听。”
莫锴说完起身,“今天就不再叨扰了,蓝昊的事,谢过闻警官,以及...”莫锴顿了顿,“我和我...太太,也谢谢你。”
不再在意闻山作何表情,莫锴抬步离开。
今天此行,他其实早就心中有数,大概率是不会从闻山这里听到什么信息。
但也并非一无所获。因为他想确认的事,闻山的反应已经给了答案。
那就是,闻山绝对知道乔安还活着。
最后留下的这句谢谢,意有所指。
既然当初乔安是有了寻死的心态,那么必定有人干预,她才活了下来。
在当时那种场面下,有能力将乔安救起的,莫锴现在想来,除了闻山,大概率没有别人。
而他固执不说,或许也是一种善意的守护。
所以这句谢谢,莫锴是发自内心。
如果当初救下乔安的人确实是闻山,那么,他就一定能听懂这句谢谢里饱含的深意。
如若不是他,这句谢谢也无伤大雅。
“那就告辞了,闻警官,再见。”
莫锴话落,便抬步离开。
屋内,闻山宛如雕像,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