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平亲王府
精致的小院中,萧延泽披着披风迎风而立, 久久未动。
昨日他才一回京, 便得知京中变了天。
兴王与二郡王因谋逆关入宗人府,终身□□,王府其余人贬为庶民, 永世不得进京。
储君已立,东宫监国。
这一切对他, 对平亲王府来说, 好像都没有太大的干系。
不论那个位子上将来坐着谁, 平亲王府永远都只是远离朝堂的皇室宗亲。
此时此刻,更让他心中波澜不定的,是他在这几日陆续想起的一些画面。
离开苏州的前一夜, 曲拂方带他去闯了一个府邸。
夜黑风高, 他瞧不清路, 加之曲拂方有意混淆,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是何人府邸。
但, 那里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置身于那方小院,耳边好像就能听到一片欢声笑语,他的脑海中也陆续闪过一个有一个画面,就在那里,有几个小姑娘围绕在他身侧,向他撒娇,讨吃食, 在那里, 他带着她们堆雪人, 放烟花。
画面中还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小公子。
他生的粉雕玉琢, 却总是绷着一张小脸,一双漆黑的眼里带着向往和期待,可不知为何,他像是在压制着什么,偶尔才会加入他们。
这一切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而让他更加震撼触动的,则是出现在他记忆中的那位明艳万分的夫人。
她既灿烂,也温柔。
所有的孩子对她很敬重也很依赖。
他听见那个跟在他身侧唤她哥哥的小姑娘,唤那位夫人,娘亲。
她唤他哥哥,唤她娘亲。
所以他想,那位夫人,应当就是他的娘亲。
可是从那之后,他梦见过妹妹,梦见过弟弟,还梦见他唤一人为父亲,可却从未梦见过娘亲。
明明他从她身上感觉到了慈爱和温馨,却不知为何始终梦不见她。
而到了此情此景,他自然也明白,曲拂方带他去的那个地方,应该就是他真正的家。
他对京中一切都是陌生的,可到了苏州,却处处让他倍感熟悉,还想起了许多的零散片段,这也更加证明,他的家不在京城,而在苏州。
但曲拂方总说时机未到,不愿意告知他真相,他又想不起来更多只得作罢,随他回了京城。
当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相信他。
他既然说时机未到,那想来便是真的还需要一个契机。
所以他也听了他的,回到府中后,未曾去问父王他的真实身份。
可这不代表他的心能平静得下来,一连几日,他都心乱如麻,耳边也总能听见小姑娘软软糯糯唤他哥哥的声音。
也是这时,他才确切的明白,他有妹妹,一母同胞的妹妹。
他很迫切的想要见一见她,可却不知她如今在何处。
“夜里风寒,你又想喝汤药了?”
曲拂方立在廊下看了许久,才慢悠悠走过来。
萧延泽偏头无声的看着他。
曲拂方顿时就明了他的意思,叹了声:“时机未到,我告诉你只能增添你的烦扰。”
“我只是想问,妹妹现下如何?”萧延泽低声道。
曲拂方顿了顿,好半晌才开口:“她成婚了。”
萧延泽身子一僵,他说不明此时心中是什么滋味。
失落,祝福,但更多的好像是...遗憾。
他虽然没有想起全部,但从那些零散的片段中,他能感知到他很疼爱妹妹,妹妹也很依恋他。
可她出嫁时,他竟然都没能去送送她。
“你不必觉得遗憾。”曲拂方负手悠哉哉道。
因为如果不出意外,她还有一次大婚。
请封正妃的大婚。
“因为...我替你去送妹妹了,代替你给她添了好大一份妆。”
萧延泽手指微曲,盯着曲拂方许久才认真道:“谢谢。”
他不记得妹妹,可妹妹却记得他。
他失去记忆在王府过平静的生活,也不知道妹妹过的好不好,会不会思念他。
“我...是失踪,还是...”
萧延泽的话说到一半,便问不下去了。
他以五公子的身份养在平亲王府,那么原本的他经历了什么?
失踪的可能性不大,他更愿意相信这其中牵扯甚广,否则曲拂方不会不愿意直接同他讲明身份,父王母妃也不悔大费周章将他藏在府中。
或许,在他的血亲眼里,他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曲拂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沉默了很久后,轻声道:“我有一种感觉,你很快就会见到她了。”
他已经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如今只差一个契机,他或许就能恢复记忆。
而这个契机,或许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妹妹。
萧延泽闻言正欲说什么,就被曲拂方打断:“所以现在你得养好身体,你总不会想,再见到她时,让她为你担忧吧。”
萧延泽默默地的转过头,缓缓回了寝殿。
他知道,他从曲拂方口中问不出什么了。
但此时的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曲拂方说的很快,仅仅只隔了一夜。
-
次日,萧瑢与姜滢登了平亲王府的门。
只是二人在去拜见平亲王的途中,被人拦截了。
准确的说,是姜滢被拦截了。
来人说,有人要见她。
姜滢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无声看向萧瑢,萧瑢朝她点点头:“去吧,我等你。”
与此同时,萧延泽的房门被踹开。
曲拂方甩着长袖大刀阔斧的走向床榻,粗鲁的将人从**揪起来,丢给一脸惊慌追进来的白宿。
“给你家公子更衣,快点。”
萧延泽被从睡梦中薅起来,眼神朦胧,极其茫然,白宿更是敢怒不敢言,但他怕曲拂方对他家公子起什么歹意,赶紧手脚麻利的给他家公子穿衣。
主仆二人在曲阁主的虎视眈眈下,洗漱更衣,一切进行的井然有序,只选衣裳时用时颇久。
因为曲拂方不满意白宿拿的那几套素色的衣裳,自个儿从柜子中找了件蓝色锦袍出来:“穿这个。”
萧延泽“......”
他是越来越放肆了。
白宿:“......”
现在连公子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他都要管了吗?
但迫于阁主的**威,主仆二人没反抗,安安静静的换上了蓝袍。
“发冠不要这个,那个好看些。”
白宿忍着怒气缩回了手,按照曲拂方的指示换了一个发冠。
公子为何要如此纵容他?!
一切就绪后,曲拂方直接伸手将萧延泽拽出了寝房:“现在去院外的凉亭呆着。”
萧延泽被扔到门外,看着门里的曲拂方,挤出今日的第一句话:“...你呢?”
曲拂方砰地关上门:“补觉!”
被关在门外的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萧延泽:“....这好像是我的房间。”
白宿气的握紧拳头:“不是好像,这就是公子的寝殿!”
二人话刚落,门又开了,曲拂方沉着脸将白宿拽了进去:“你一个人去,你的小侍在这儿伺候着。”
“啊,公子,救我啊,唔....”
“闭嘴!”
曲阁主一大早被吵醒,得知明郡王与姜侧妃要来平亲王府,就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到此时起床气都还未消,随手就点了白宿的穴位,心安理得的补觉去了。
门外茫然凌乱的萧延泽:“.....”
他眨眨眼立了一会儿,然后无视小侍的求救,坚定的转身离开了。
这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大魔王,惹不得,得顺毛摸,免得又发疯。
不过他现在好像就在发疯。
一大早将他从**薅起来,打扮一番,又把他赶到凉亭里去...这是为何?
总不能只是想占他的床铺?
萧延泽迎着晨风面无表情的往凉亭走去。
他最好对他今天的行为有合理的解释,否则.....
否则,他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打又打不过,骂也不会骂...
萧延泽立在凉亭中,长长一叹,谁家王府的公子,会一大早被人这么薅起来在这儿吹冷风,虽然他也不是正经的王府公子。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子们,有加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