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晚上九点,许晴的公寓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欢闹。

一边是杨旭瑟瑟发抖的藏在空调外机后面,另一边一群大汉忙里忙外的在许晴家搜查着。

而许晴则是一脸淡然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对面的赵阳付,淡淡问了句——

“能告诉我赵编今晚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你觉得呢?”

赵阳付冲着许晴反问了一句。

“我觉得你们可能急了,毕竟榆林县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都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总会有曝光那天的对吗?其实我作为法制日报的主编,真的很期待能够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毕竟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深入的去追踪报导某个案件。”

“你以为自己这么说话很了不起吗?”

赵阳付闻言之后,神情间露出了某种狰狞。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而且不费吹灰之力。”

“可你不会做,杀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你想用我去威胁顾正,不过很可惜顾正已经走了,而且永远都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你什么意思?”

许晴的冷静在赵阳付看来有些不可思议,这让他内心微微颤抖了一下,而神情也愈发狰狞了起来。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赵编身为县出版社的主编不会连中文都听不懂吧?”

许晴依旧保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因为这是她唯一的选择,在这种时候冲动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事情,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从顾正身上所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

“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些事情,你觉得你们把我带走就能够威胁顾正就范,可是你们又怎么能确定这不是我们为你们设下的圈套呢?”

“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赵阳付对于许晴的态度产生了极大的抵触,这使他的神情看起来比之前更狰狞了许多。

然而房间的搜查并没有令赵阳付获得任何东西。

没过多久,那四个壮汉就已经从不同房间里走了出来,分别冲着赵阳付摇了摇头。

“我问你,杨旭在哪?”

“杨旭?”

许晴闻言一愣,像是下意识的说道,

“你们没有抓到他吗?”

“少给我装蒜!告诉我杨旭去哪了!”

赵阳付终于按耐不住了,他突入冲着许晴走了过去,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硬生生将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我没什么耐心,说杨旭在哪?”

“我不知道。”

许晴咬着牙,坚决地摇了摇头。

“贱人。”

赵阳付彻底恼羞成怒,重重的一拳就打在了许晴脸上,随即将她整个人都掀飞在了沙发上。

“我告诉你,和我们作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刘总对你不薄,年纪轻轻就让你当上了报社的主编,你再看看你,何必呢?要是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赵阳付掏出了一把匕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还在许晴眼前不断比划着。

“我再给你次机会,把杨旭的下落说出来,然后我至少可以保证在这次事情结束之后,你还能活着。”

许晴的身躯在颤抖着,同时躲在窗外的杨旭也同样因为赵阳付的话语在颤抖。

在这样一个法制的社会中,很少有人能够这样直面**裸的生命威胁。

可正是因为如此,许晴更是不愿同眼前的黑恶势力作出任何妥协。

“凭什么?你凭什么威胁我?就凭你们几个人渣吗?刘豫西对我不薄?我需要他对我不薄吗?我告诉你,你们做的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审判。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要么我肯定会追踪报导榆林出版社主编赵阳付和渝州传媒董事长刘豫西是怎么受到制裁的!”

许晴咬着牙把这些话给说了出来。

她知道这样也许会彻底激怒赵阳付,但在这个时候她却希望赵阳付真的能够杀了自己。

顾正身背两起大案,对方的目的正是想借自己迫使他就范。

许晴不知道顾正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可是她却不想要顾正做出任何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看你是敬酒不喝喝罚酒。”

赵阳付的匕首逼近了许晴的脖颈,对上的却是许晴充满怒意的眼神。

他在心中犹豫了几秒,最后将满腔的愤怒化作了一阵冷笑。

“好,我看你能逞强到什么时候。你们几个把这个女人的嘴给我堵上,然后带走。”

“知道了,老大。”

四名壮汉在赵阳付的命令下,手脚麻利的把许晴捆绑了起来,随后找了快破布将她的嘴给堵了起来,随后径直离开了公寓。

此刻的杨旭真的是怕极了,他在这伙人离开差不多半小时之后才终于敢挪动自己的身躯,顺着空调外机旁准备好的绳子滑到了一楼。

随后杨旭又在草丛里蛰伏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确定了四周再也没有危险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顺着最隐蔽的路线,离开了小区。

而与此同时,在榆林县外的令一座小县城里,孙涛一行人对于案件的侦办也已经有了突破。

时间一路推到第二天的正午,孙涛正半眯着眼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

一宿未眠的薛延带着满脸的兴奋突然向他冲了过去,一踏进院子就扯着嗓门喊道——

“老孙,老孙!重大发现,我们在车载点火器内侧发现了一个指纹,初步比对可以确定并不是林舒的指纹,而从指纹留下的方向来判断,留下指纹的人当时应该坐在驾驶座上。我问了李霞,林舒不抽烟,那么我们至少可以确定在事发当晚有一名抽烟男子坐过驾驶座。”

“你可以确定是案发当晚留下的吗?”

孙涛继续半眯着眼睛说道。

“基本可以确定,因为林舒身高一米七三,而根据身形比对的结果,目前车辆的驾驶位并不符合他的身高。老孙你之前提到过,在案发当晚林舒究竟是自行驾车独自抵达案发现场还是由他人驾车抵达案发现场,又或者说林舒驾驶车辆时,凶手也坐在车上。我个人认为第二种可能比较大,因为考虑到林舒被杀当晚,其车在驶离监控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他将车开到了某个地点,而这个地方就是他们所约定的接头地点。林舒可以熟练地掌握前往接头地点的路线这不稀奇,稀奇的是他为什么要掌握另一条可以避开所有监控抵达杀人现场的路线?”

“可以啊,老薛,逻辑有长进啊。”

孙涛听着薛延说到这里,眼睛猛然就张了开来。

“我和你的看法一样,任何路线的设定都一定有其存在的价值,比如说抵达接头点的路线,只有避开所有监控才能够令其继续隐秘下去。但这样的话,通往案发现场的路线就成为了一个悖论。如果林舒是自己开车的,并且了解能够避开监控前往案发现场的路线,那他也一定知道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而如果他不知道这条路线,那根本不可能避开所有道路监控,所以只能是有人替他开车对吗?”

“不止是这样,我还有另一种假设可以证明这件事,那就是在林舒死后,凶手绝不可能将车留在现场,随后等待集装箱卡车前来,他肯定会将车驶离现场去往一个安全的地方再等待运送,那么在驾驶过程中自然需要调节座椅位置,换句话说无论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是否是凶手,都一定和林舒的死有着直接关联。我现在已经让小张去省局档案库比对指纹了,犯下这种案子的人不可能完全没有前科,我现在只希望省局的指纹库可以比对到嫌疑人的指纹。”

薛延在说完这些话后,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真的疲惫极了,硕大的黑眼圈尤为明显的挂在眼眶上,简直像是熊猫一样。

“那万一没比对到指纹呢?老薛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的对手在对于刑侦的了解程度上并不弱于我们,也就是说我们能够想到的事情他们也一样能够想到。驾驶座的位置,点火器的指纹,这的确可能是思维的盲点会被人忽略,可是造成类似盲点的原因也极有可能是这群人有恃无恐。老薛,你不能把破案的希望赌在这件事上。”

虽然有些不忍,但孙涛还是将自己的担忧给说了出来。

薛延听着有些发愣,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道——

“那我再去查,看看还有什么其它的发现。”

“你先去休息一会吧,老薛。”

孙涛摇了摇头,缓缓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我并不是说这件事就一定没有下文,但是就算我们找到了杀死林舒的凶手,依旧还有一个巨大的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刘豫西,到现在为止我们根本没有找到任何同刘豫西相关的线索,这也就意味着就算我们可以破了这些案子,刘豫西这个人也有很大可能会逃脱法网。”

“那你打算怎么办?”

薛延连忙追问道。

“我想设个局。”

“设局?”

薛延皱了皱眉头,他还没这么办过案子,对于孙涛的说法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而孙涛却在此刻走到了薛延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薛,我知道在林舒这件事上,你对我是有想法的,但我当时也是心急,不得已才想去打草惊蛇,之后的结果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料到。而现在的情况和之前又不一样了,我们找到了足以指正赵阳付的铁证,找到了可能抓到杀死林舒凶手的线索。可在我看来光凭这两点还远远不够,我在这坐了一上午,脑子里一直在想运钞车案的事情。王农心是农信社的副行长,如果他的死和运钞车案有关,那作为行长的钱江新也理所当然的应该知道这件事。加上之前我们所调查的八年前的案子,很容易就可以确定钱江新和刘豫西之间是存有关联的,我想问你个问题老薛,如果钱江新这个人暴露了,那么刘豫西会不会对他动手?就像是杀死林舒那样杀人灭口?”

“老薛,你……”

薛延闻言之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说辞,只能摇了摇头,说了句——

“可我们也没有钱江新犯罪的证据啊。”

“我们是没有,但我可以让他们以为我有。老薛,我就问你,你赞不赞成我的想法?”

“我觉得老孙你真的有点走火入魔了,说实话我办案那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要用别人的性命冒险去侦破案件,我觉得你这样不对,可在这个案子上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案子一天不破,只会有越来越多无辜的人丧命,可是我们作为警察……老孙,你这样真的会走进歧途的。”

薛延无奈地叹了口气,相比于反对,其实他内心中更多的是对孙涛的担忧。

“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走向歧途,但如果老薛你担心的话,我可以和你保证,只要这个案子破了,我就辞职。然后找个老婆,开个小店过过小日子。而且,我会尽力保证钱江新活着,因为我还需要从他嘴里得到刘豫西犯罪的证据,甚至需要他来作证。”

“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要是不支持你的话,那还有谁支持你?保证就不用了,只要老孙你记得普通市民和犯罪嫌疑人都是我们要保护的对象就可以了。”

“我会记住的。老薛,去休息会吧,一会我们准备会榆林了。”

孙涛再一次拍了拍薛延的肩膀,思索着向院外踱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