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极具风格的咖啡馆，棕色的硬木桌椅、褐色的咖啡、里间墙壁上还挂着鹿头装饰，鹿头巨大毛发清晰可见，眼睛像是玻璃珠一般。来这家店里的客人几乎没几个知道这鹿头是真的还是假的，一般都会打量一会儿，失去了兴趣以后很快就将它抛在脑后了。
范绮丽穿着巴宝莉的风衣，干练中带着时髦，她拢了下头发，“.......繁星科技的目标是国际，我们要做便要做如今大数据领域最好的芯片。”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咖啡，“范总监，贵公司有目标有野心，但说句不好听的，投资人看的只有利益。说实话，我们不是特别关心是否超越了国际，除非这个名头能给公司带来绝对的利益。你们芯片的研发周期实在是太长了，这是硬伤。”
“研发周期是长，我承认。”
范绮丽捏紧了手边的咖啡杯，白瓷杯里的拿铁泛起层层涟漪，“只有这样，才能研发出优秀的芯片。占领市场最终看的还是质量不是吗？”
“质量确实很重要，时机也同样重要。”
投资人仰起头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如果能做到在三个月内流片成功，可以直接联系我，如果做不到的话......”
他停顿了半秒钟，露出了个公式化的微笑，“今天很高兴与你见面，范总监。”
安意在公司里见到范绮丽的时候，忍不住快步走上前打了声招呼，“范总监，这段时间你究竟在忙什么？最近在公司里都没看见你。”
“是你啊。”
范绮丽看起来脸色有些疲倦，见到安意的瞬间才露出了个寡淡的笑容，“就是各种小事堆在了一起，你知道的，不怕有什么大事，就怕一堆小事。”
主管运营部的安意深有体会，“我明白了，你最近一定要注意休息，身体是最重要的，我看你黑眼圈都较之前重了。”
“我知道。”
范绮丽抬起手压了压眼圈下黑色的暗沉，“最近连遮瑕都遮不住了，年龄大了啊，之前上学的时候连续熬夜一周都轻松加愉快。”
“你快忙吧，我不打扰了。”
安意看到了她手里的文件，知道她还有事情要忙，不再打扰转身离开。
她离开后，范绮丽抓了抓头发，她真的很想将事情告诉安意，安意总能有一些新奇的点子。
然而，林至不让她告诉其他人，也不让她告诉安意。至于原因，范绮丽不知道，林至也没说。
她轻叹一声，手机轻响一声，她看到另一位投资人发出的新消息，连手里的文件都来不及放回去，将旁边的一位同事拉过来拜托他将文件放回她的位置上，然后范绮丽就匆匆离开了办公桌。
安意接咖啡的时候听到外面独属于范绮丽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速度忽然变快，她忍不住倒退了几步，从茶水间门框旁冒出来了个脑袋，看到范绮丽飞快的步伐轻轻眨了眨眼睛。
她忙着去干什么？财务部最近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么忙？
安意忽然想到了之前提到过的财政紧张问题，她重新回到了茶水间，“这么长时间了，事情还没有解决吗？不应该啊，如果还是有问题，她应该会和我说的吧。”
话音刚落，她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你一个人在说什么呢？”
还未转身，安意就听出了对方的音色，果然她一转身就看到了林至拿着空着的咖啡杯站在门口。
“没什么......”
安意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回答道，紧接着她又问，“你最近有没有注意到范绮丽她经常出去工作，不知道财务部那边有什么事情？”
林至走到她的身边，看到她马克杯里的咖啡，“不是说这段时间下午戒咖啡？”
“啊，对！”
安意这才想起来最近的决心，她懊恼地看着杯子里的咖啡，随着她的动作，**在杯子里轻轻摇晃了一圈。
“刚才接水的时候，看都没看接了什么，就好像接咖啡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了。算了，反正一杯咖啡也没什么，喝了就喝了。”
话题忽然被岔过去，安意沉吟着想了一会儿，完全忘记了刚才在说什么。她没有继续讨论范绮丽最近的工作，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我总结了现在市场上最需要大数据芯片的六家公司的具体需求，作为你设计芯片时候可用的参考，发现公司现如今的方向着重在储存容量以及网络吞吐性能上，硬盘I\O的吞吐性能与CPU负载虽然也算是优秀但不突出。这四项是大数据芯片现如今最重要的四个瓶颈，如果只有两项超级优秀的话在竞争中不一定能获得绝对优势，如果可能的话......”
林至皱了下眉，不知道是嫌她啰嗦还是觉得她提出的问题太难，开口打断了她的话，“CPU负载可以通过释放软件优化技术占用的CPU时间得到大幅度降低，至于硬盘I\O的吞吐性能......”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两秒钟，在他停顿的那一刻，饮水机里的自动烧水装置启动，冰冷的水流过热水管被其中的温度烫出水蒸气，细小的泡泡在冰冷的水中升起发出“咕嘟咕嘟”的连续声响。
在他停顿的两秒钟里，安意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紧张地捏紧了马克杯的把手，紧盯着林至，感觉已经准备好被他拒绝了。
林至轻抿了下嘴唇，他缓缓地点了下头，“我会考虑改进的。”
安意一下子笑了出来，“那真是太好了。”
她为了压抑激动的心情，低头喝了一口咖啡，“说起来，这还是林工您第一次同意我的提议。这对我来说，意义非常大。”
林至背部笔直，“你是说，上次合作？”
“嗯。”
安意想起了上次合作鸡飞狗跳时的场景，那些曾让新入职场没多少年的她纠结痛苦的经历在她的记忆中逐渐褪色，又被人生重新镀上了另一层颜色。
“林工您听说过一句话吗？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我如今也明白了当年的我工作上的一些失误，我会继续努力提高我自己的，争取以后会成为和您处处合拍的搭档。”
林至不置可否，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身问她，“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你知道这句话的下句话是什么吗？”
安意一下子愣住了，“下句话是什么？”
“没什么。”
林至撂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离开了茶水间。
安意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没有忘记林至的问题，上网查了一下。
原来她说的是第二句话，有人用这句话比喻人生的三个境界。第一个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个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个境界，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看着这云里雾里的三句话，安意陷入了沉思。
她不明白林至的意思，他想表达什么？
难道他想说她乱用网络上的句子？难道她用错了？
安意捧住了脸，热气从脖颈一直窜到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