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们选择了谁?”赵无极摸了摸下巴,一时间也找不到个点。
日色渐暗,周围的虫鸣鸟叫之声不绝于耳,几人的影子被余晖倒影在地,渐渐拉长。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剑拔弩张,宁婉君长叹一口气,却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留不住。
曾经的好友山鬼--已成为他人七子,而自己是她杀父仇人的女儿,世事的发展真当是这般叫人唏嘘。
那么眼前的赵无极呢?不过是短短几月未见,此人身上的气质大改,若非是真的确认了他就是赵无极,还会以为他是什么人假扮的。
“你变了。”轩辕鸿的声音有些哽咽,看向赵无极的面容再无冷淡,只有唏嘘。
从前他都是冷冷的强硬对待赵无极,赵无极也常常嬉嬉笑笑--可是再没有一个叫他江鸟了。
江回江回……是否还能够回到从前,轩辕鸿不禁扪心自问,但回答他的只有涌动到几近冰冷机械的心跳声--答案大概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一年前的他与如今的他,都是他却又都不是他,亦如此般眼前的人也是如此。
赵无极见二人对于这件事情噤若寒蝉,显然是因为立场不同,所以不太愿意说这件事。
“大殷有多少个郴州,有多少我们看不见的黑暗,你们知道吗?你们经历过吗?原来我失去扬州第一才子,富户赵家赵无极这个名头,我什么都不是……”赵无极笑的几近绝望,他的心思叫人捉摸不透。
“赵无极……谁是赵无极,我是赵无极吗?我亲眼看着将我从救起的农夫被人占地建楼,他们将他活活打死--是活活打死!”赵无极哽咽着,身子颤抖着,手上紧紧的捏着那一柄折扇。
宁婉君相信,若是那折扇是一把利刃的话,恐怕早就捅近了他心中怨怼之人的身上。
“我亲眼看着农夫的女儿上访更高的官员,他们官官相护,将她侮辱送入牢房之中,凌汝至死,而赵无极能够做什么……他能够做什么!”赵无极眼底是无穷的怨怼。
赵无极不由苦笑一声,扇了自己一巴掌,“而我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只能够苟延残喘,什么忙也不帮不上,还成了拖累--我活着还真是一种耻辱。”
“放弃……这世间本来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你看啊这诺大的河山里面是怎样的肮脏啊,高高在上的人,低到尘埃的人,任人宰割的人--这还只是我所见到的而已,郴州又何止千千万万这样的事情,那么大殷呢?你瞧瞧……我该怎么样选择!这些人该死啊……”赵无极神色极度认真,好似杀人如切菜一般简单一样。
宁婉君微微眯眼,瞧着眼前的赵无极,那神色里面透着一种绝望,那是怎样的绝望,大抵是自己前世死亡的时候的绝望吧。
她的格局太低了,前世为了呼延博一人忙前忙后,今生为了自己的仇恨,忙前忙后--比起赵无极而言,宁婉君竟觉得有几分面赤。
“有人作刀客,杀尽天下贪官污吏--我不行,要做就做一笔大的,要让所有人都畏惧,再也不敢欺压弱小。“赵无极眼神里面都是涌动的火焰。
宁婉君深意口气,微微眯眼,“我们选择的是五皇子--呼延朔!”
她的声音清冷,一字一顿,叫赵无极从愤怒之中清醒过来,他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你是说,要选一个傀儡皇帝!你是要执掌天下吗?”赵无极讥讽一笑,“原来人真的会为了权利迷失,聪慧如你,也一样。”
“我知道你经历了这些事情,不信任任何人,但我提出呼延朔来并非是为了蒙骗你,而是呼延朔并非是痴傻疯癫之人。”宁婉君冷肃的凝视着赵无极。
轩辕鸿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并不参与,只是神色有些恍惚的瞧着远方。
赵无极松了一口气,“抱歉,我实在是无法信任任何人了。”
“无妨,我所做的事情就是要让呼延博登上太子之位,然后利用他的野心,让他造反,最后由圣上与五皇子平定一切。”宁婉君坦然以待,并不怕自己的计划被泄露,因为她知晓有一个忧国忧民的人,是能够看清楚她在做什么事情的。
“宁姑娘所谋,果真是惊天动地,可你如何确定呼延朔就能够做到,你我想象之中的事情?”赵无极信任了宁婉君,却又不信任呼延朔。
宁婉君却笑得灿然,“所以才需要圣上这一把刀啊,我与你保证,不出明年今日,大殷上下必定改变。”
赵无极看着宁婉君那睥睨天下的模样,好似能够穿越时光,看透未来一般,宁婉君的实力毋庸置疑,谋算甚至是比轩辕鸿还要老道。
最为奇妙的是,他曾也与轩辕鸿调笑,说宁姑娘是否会算命之法,竟能够知晓那么多还未发生的事情。
“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到,我也会竭尽所能帮助你,因为朔字派放粮米都是免费的,还有郴州已经大祸临头了,已经不仅仅是干旱无收的地步了。”
赵无极紧接着开口,“赋税连连,商家压价,农户本就无多少存粮,三月已是粮米极限,井水山泉极限,你看那边的山林都是干枯枝叶了。”
“我知道,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将郴州知府一干人的罪证追查出来,另外夜殷卫在暗,呼延博在明,我只要稍加提点便可,但郴州达官贵人大多数在这些日子都到了郴州沧澜山庄避暑。
因此今日你才有可趁之机进入,而我们必须要将这些人赶出去沧澜山庄方可,否则我的计划根本无法进行……”宁婉君拧眉,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的眼前,灾难面前何谈人心。
她当年发现郴州知府的秘密,竟导致了他对三皇妃杀心大起,毕竟山高水穷的,死了个三皇妃,他随随便便报上去,找个替罪羊就可以了!
被他们扔进后山的天坑之中,他们以为她死定了,却未曾想她居然活了,还阴差阳错的发现了在天坑交错的支流脉络中隐藏着的暗河,这条暗河开发出来,足以救下整个郴州人的性命。
历经千辛万苦,她逃出来,扮作毁容农妇接近在前线安抚流民的呼延博,这才将这个事情告知了呼延博。
呼延博手段倒是雷厉风行,以三皇妃始终搜查为由,将沧澜山庄的人都羁押一处,这才明里暗里将证据汇报京城,柳跃那时刚好带来暗卫,解除这等危机。
脑海之中计策的脉络已经清楚,但宁婉君清楚,柳跃虽死,但暗卫已经下了郴州,尽数归呼延博管辖,因此计划一环还是少不了呼延博。
她又思虑一番,脑海之中的时间线与重大事件渐渐重合在了一起,“如今有了赵无极的帮忙,想来这件事应当会简单很多。”
“其实我还是很好奇,你说救赎就在沧澜山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也说了沧澜山庄前前后后都是官兵,大户贵人……这里怎么说都是一个遍布豺狼虎豹之地。”
赵无极情绪明显比之前平和了很多,但是他的面上再无往昔的调笑,可见这几个月的经历,对他影响有多么的大。
“水……沧澜山庄有足够的水。”宁婉君慎重道。
“沧澜山庄的水井还没干涸的确是一个好事情,但一个水井能够就得下一个州的百万千万百姓吗?”赵无极思维明显陷入了一个误区,大抵是因为关心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