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呼不绝于耳,宁婉君乌发飞扬,听着那黑炭在风中之中炸开,溅起一地星点的声音。
“玉公子,咱们好久不见了。”
似是轻松,却暗带寒箭的声音,传入了玉盏尘的耳中。
玉盏尘身子微微一颤,横眉一睨,眼中淡然,显然已经恢复了平静之色,只听他柔声道,“宁三小姐,今日在下并非是刻意不见,实属巧合之见,但……也的确是在下求唐少侠务必将你请过来。”
恳诚之声不绝于耳,宁婉君心中微颤,面上依旧冷然,鼻尖嗅到一股奇异的药味,从玉盏尘的身上传来。
幽香沉冷,古怪涩然气息中,她沉吟半晌。
忽的宁婉君轻笑一声,眼中清寒愈发深刻,她半眯着眼打量着玉盏尘,只幽幽开口,“是了,一月有余了,玉公子的伤该好了。”
玉盏尘听闻此言,眼神有些闪躲,却终究只是叹息。
宁婉君凝眸,眼中试探与质问已不言而喻,玉盏尘低眸只觉有股威严视线在自己的身上盘旋。
沉闷片刻,气氛似是凝结到了终点,终究玉盏尘抬手扶额忍不住开口道,“看来我那日的表演有几分拙劣了。”
几近自嘲的话语,从玉盏尘的口中吐出,声音干哑带着微颤。
“表演很真,我都相信了,可惜轩辕鸿一眼道破。”她掷地有声,眼前却仿佛浮现轩辕鸿冷笑嫣然的面孔。
玉盏尘微微眯眼,眼中却未有恨意,只是低声开口,“领主看透了,却没有……”
“你终究是他的手下,他认为你只是一时之难而已。”
宁婉君定神瞧着玉盏尘,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接着道;“况且你的确是重伤在身。”
“这一点不假。我记得……”宁婉君察觉玉盏尘并无过多的恶意,心下不免松了一口气。
“当时他说过,若是那人出手,以你的身手,一旦暴露,应当会立即毙命,而你的伤明显是别人暗留余劲未发。”
宁婉君低眸间,思索着那日发生的事情,抬眼见凝眸望着玉盏尘。
“原来是这样,领主早就看透了--可是为什么……”
玉盏尘眼中满是疑惑,不可置信的低声喃喃。
后半句在沉思之中未曾说出,恍惚间他一起了往昔的一幕幕,不由苦笑一声,“原来啊,领主真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见他眼中涩然,连说话的声音也微微泛苦,宁婉君不由心中警觉,试探道:“最近锦川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事……没事。”玉盏尘略微有些失神,那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几分敷衍。
玉盏尘恍恍惚惚的失神对着宁婉君鞠了一躬,而后将碎银放在桌上,低声道,“今日就算是我玉某请客,先告辞了。”
宁婉君见玉盏尘神色恍惚,慌忙离去茶楼,眼中锐利越发深邃--看来并非会轩辕鸿派遣玉盏尘到此,也对……当时玉盏尘的伤势那么重,此刻应当还在修养之中才对。
远远望去,玉盏尘的背影恍然孤寂,行走之间有些失神踉跄,宁婉君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对着二楼的唐惊羽招手一唤。
唐惊羽似明了宁婉君的所表的意思,对着边上几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什么,便移步下楼了。
宁婉君瞧见跟在唐惊羽身后的赵无极,不由眯了眯眼,“赵公子……你跟着?”
“玉盏尘与你我二人都有过交楼,我们都不希望他走上歧路,走吧。”
赵无极眼中满是认真,少了平时的玩世不恭,倒也真像那么回事。
宁婉君只是思索片刻,便点头应声,“也好,我觉他并无恶意,许是掉入了别人设计的陷阱。”
“是不是陷阱,咱们跟上去瞧瞧不就行了。”赵无极眼中担忧不假。
三人忙出了那茶楼,且又听赵无极低声喃喃道:“方才你说玉公子的时候,我还一惊,只是稍瞟了一眼,我也才瞧见玉盏尘。”
寒风刺骨,宁婉君三人左右一瞧,便已在疏影重重的人流之中,找到了那一方青色袄的主人。
三人不疾不徐的跟在玉盏尘的身后,不敢太过接近,怕被发现。
好在前行的人恍恍惚惚,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紧紧尾随的人。
寒风越加刺骨,宁婉君也不由紧紧身上的袍子,只觉眼底都被那寒风吹得生疼。
她强行压制住自己干哑喉咙几近因发痒溢出的轻咳 声,呼气之间,却见玉盏尘飞身进了一处小院。
小院格局不大,瞧着还比不上之前轩辕鸿在锦川安排的暗邸,宁婉君立在院门口,静静地却再没前进半步。
唐惊羽沉思片刻, 低叹开口,“上次来扬州的时候,也是他给我传的话,让我记得去宁府**一圈。”
“我瞧着吧,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恶意。”
张无忌盯着那小院,却听里面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意,竟心中若有所感,低开口。
宁婉君不言,紧紧地盯着那小院。
只听风声呼啸犹如老妇呜咽悲呛之声,那小院之中有寥寥炊烟飞扬而起,有女子的轻笑声音,有孩子的欢笑歌声--终于,宁婉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流光闪过。
她眉目如画,雪白面颊泛流光绯红,宁婉君转身踏着皑皑白雪,从狭窄的小巷之中离去,心中已经明了。
若是玉盏尘 真当是唯利是图之人,又怎么会在茶馆片刻恍恍惚惚……
还有那药香气味--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清楚明了。
原来玉盏尘并非是身无顾忌的江湖人,而是一个女人的相公,一个孩子的爹。
人有感情,就会有弱点,就会有任人拿捏的桎梏。
宁婉君昂首阔步,唐惊羽与赵无极跟在她的身后只觉得她的背影孤寂不已。
她心中是满腔的悔,原来那恍惚间的踉跄而逃,并非是因为躲藏,而是因为内心的愧疚。
宁婉君,扪心自问--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竟然连一丝丝的信任都不肯分给别人,对待任何人都以探究冷然的神色,稍有不对之处,她都能够立即察觉。
不是太过冷然,而是她真的已经没有勇气去相信任何人。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收起眼底的黯然,嘴角的悲伤,苦涩的笑意只是沉吟在心中,越加酝酿,越觉眼前恍惚。
素裹银妆的漫山遍野,皑皑白雪覆盖的万里山河,仿佛只剩下她耳边割裂一切的风声与脚步和雪地解除留下的咯咯声。
心头那小院之中传来的轻声笑语,似是透着无边 幸福,在她心中蔓延,凌冽风声愈发轻柔,犹如佳人在耳边吐气如兰的叹息一般。
宁婉君眼前幻影无数,前世悲怆经历,让她心中冷然如斯--恍惚间,她眼前越来越模糊,似乎只剩下白茫茫一般。
宁婉君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抓不住,忽的眼前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一束锐利的微光传来,柳凡宣阴冷的笑意仍在耳侧徘徊不定,她明媚的面容带着森冷的笑意。
忽而出现了一个熟悉男人的挺拔伟岸身影--在一束炽烈的白光之中忽明忽暗,他面容从白光之中溢出,是满脸虚伪笑意,眼中却泛着凌冽杀意的呼延博。
宁婉君只觉得浑身冰凉,心口如若利刃搅动,呼延博执剑冷笑着转过身。
宁婉君却瞧见他的身后还有一张脸,是轩辕鸿的温柔笑意,那惊鸿一瞥的温暖俊面。
他提着剑,步态疯流,气度非凡,宁婉君却只觉白光炫目,眼中惊恐一片,似是瞧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画面。
宁婉君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喉咙好像是被黏住一般,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惊恐的瞧着轩辕鸿那越发明朗清透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