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宁婉君低低的叹息一声,开口道:“祖母,你上次与我说的那弯月梅花剑法,我未曾寻到谱子。”

宁老太君明显顿了顿,“原是这般。”

只是这一句话便已将眼前之人的身份暴露了。

宁婉君却没有指出错误,心中已然明了,她只是微微一福身,叹息道:“祖母,真当忍心孙女,嫁给那样的人儿做妾?”

幕帘之中的人声渐收,而后只听得那声音微微轻咳作罢,“婉君,祖母暂且也别无他法,除非能够找到我让你去寻的东西。”

似是试探,宁婉君却接话道:“婉君明白了,婉君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找。”

她几近强忍着颤抖,从德慕院之中退了出来。

正是日暮时分,凝香院中。

“什么!婉君,你说的可是真的?”

卫氏手上一盏温茶,氤氲出浅淡的雾气,更衬她一脸惊异更为朦胧。

宁婉君手上提笔绘制着丹青,面色凝重,一双秀气的月眉黛上加愁,微微点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笔尖微动。

她停顿住手上的动作,面色凝重的瞧着眼前的执茶颤抖的卫氏,停下自己入神提笔的动作。

说话声音很低,宛若是月沉入水,“是真的,现如今在德慕院的根本不是老太君。”

“她们居然真的敢对,老太君下手!”

卫氏端着茶杯的手颤抖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用力的压制自己内心的愤怒。

杀机,宁婉君瞧见卫氏的眼中揽过一抹杀机,那杀机浓重如战场之上弑杀的神。

果然再温柔的人也会有刚强的时候,宁老太君是她的软肋,更是她的硬骨头,一旦有人动了这样东西的话,再温柔的人也会奋起杀心。

“婉君,这次定不能饶了她们。”

随着那茶杯轰然落地的声音传来的是卫氏充满怒火的决定。

宁婉君半眯着眼睛,见卫氏满是决绝,不由低头思索了半响。

而后这才抬起头来,提笔在那尸山血海的丹青之上,点上浓浓的杀气之墨--血红之色。

“娘,宁老太君的下落还不知道,咱们必须还施展一计,让她们对我们下手。”

她的声音在深秋的暮色之中格外的沉重阴冷。

卫氏长叹一口气,“婉君,你这是以自身为饵。”

“如此固然能够让她们相信,但你也可能遭逢杀劫。”

卫氏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叹息之声不绝于耳。

“我故意顺着她们的意,假装遇见并且招惹了那陈进士。”

“她们定然觉得有所畏惧,但凭借着我的心思,是断然不会这样甘心如此。”

宁婉君将手上的画笔扣下,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

她一步步走到那雕木窗前,瞧着那已经渐入八月金秋的景色,鼻尖满是桂花香气。

鬼使神差的喃喃道:“下一个夏日,就是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必须要坚持到那个时候。”

卫氏自是不知,满面凝重的往前走了两步,“婉君,你口中所言到底是谁?”

既然如今宁老太君出事了,宁婉君也决心不再隐瞒关于宁玄的事情。

“我不敢公然违背老太君的意见,却又不想嫁给陈进士做妾,所以咱们的下一步的动作是,离开这里。”

宁婉君转身,眸色坚定的看着卫氏。

似是要做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她面上闪过一抹释然的笑容,声音清脆,“娘,其实我曾在爹爹的书屋之中瞧见过一封秘密文书,而后我便将那文书烧毁了。”

“你可知那文书,到底有什么作用?”

宁婉君见卫氏沉吟不语,不由声音一扬,仿佛是带着几分喜悦之意一般问道。

卫氏眸色渐深,指尖微微颤抖,乌发入云鬓,彩蝶似纷飞,她眸光在宁婉君提到宁玄的时候多了一丝异样的光彩,“不知。”

“爹爹,还活着。在南边蛮族的据地之中活着……相信这一番朝廷派轩辕鸿下来调查走私案件的事情,也与爹爹有关。”

她猛地呼出一口气,原来说出这等沉重的秘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卫氏倒也是一个通透人,立刻明了宁婉君到底是什么心思。

她温情的眸子 微动闪着光,低低开口,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他没死……他没死?”

宁婉君转头去看,卫氏的面上有热泪盈眶,许是喜极而泣,许是哀伤与等待都得到了结果,许是……

她伸手一把抱住了卫氏,恍惚间想起来前世的事情,卫氏因她而死,却未曾能与爹爹肩上一面。

爹爹封侯之后,也有人送上美人,介绍官家小姐重选良配,可爹爹从未动摇心中祈愿,他这一生只有卫氏一个妻子。

恍若隔世,看到卫氏流泪,宁婉君眼中也是热泪盈眶,“娘,再等等,等到爹爹可以回来,你万不可做出任何的异样之色。”

“娘明白,只是老太君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卫氏擦去眼角的泪痕,眼神越发的沉凝。

宁婉君轻点头,低声道:“雀姑是祖母的心腹之人,如今雀姑仍在,祖母不在……”

她最后一句微微拖长,颇为几分意味深长的感觉,而后她斩钉截铁道:“娘,雀姑怕是已经背叛--亦或是从来都不是祖母的人。”

“竟为了那等东西,潜伏这么久。不管是潜伏数十年,还是背叛前主……”

宁婉君眼中闪烁着凌冽的杀意。

“只可惜,我一介女子之手,不会武艺,只能随意拨弄她们的心思,难免会遇到危险……”

说道此处宁婉君微微闭上眼睛。

“那人学祖母的说话的语调,声音,气势,简直是天衣无缝,只可惜我稍微一试探,她就露出马脚了。”

她心中暗道那个什么圆月梅花剑法真当那般重要?

“不论如何,我们都不可以轻举妄动,你祖母还在他们的手里面。”

卫氏抬手按了按跳动眉间,心中一惊提醒道。

宁婉君哀叹一声,“是啊……祖母暂且下落不明,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唯有一招引蛇出洞,可以将她们钳制住。”

宁婉君眼神一冷,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卫氏见此情况,不由的拧眉,秋日的冷气混合着那浓烈的桂花香气,传递而入,“要如何做?”

“现在时机还不够……还不够,得让她们更加相信,如今她们以为让我在祖母哪里吃了亏,我应当不会老老实实的待着,她们势必让……”

宁婉君眸色渐深,抬眼之间落在那书房门外,“那眼线,盯我们盯得更近一些,我们就借这眼线,兵行险着!”

夜深,凝雪院中。

“她如今去了“祖母”那里吃了亏,定然不会轻易的嫁给张进士,不然就不是她宁婉君了。”

宁媛如冷声一哼,手上执着一杯香茗,眼中波光流转。

言下之意,已然明了,宁媛蓉紧接着说道:“这么说,如今那凝香院之中这么安静,定然是在谋划着什么?”

“我们设计让她自以为是自己惹祸上门,她定然以为这件事与我们有关,但……”

“这途中我们并未插手,威逼她们的可是祖母和陈进士,我们借此置身之外--却也太过干净。”

宁媛如将手上的香茗放下,莲步轻移到了那窗台之前,轻手轻脚的关上那窗门。

张茹梅越发不觉,沉吟一声,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让那边仔仔细细的把凝香院盯紧了,我不相信宁婉君这么安分,她才不是安安心心等死的人,嫁给陈进士她绝对不会同意的,如今这么安静……”

“其中定然有诈!说不定是在谋划什么!”

宁媛如的眼中闪过一抹恶毒,嘴角勾起一抹笑,“仔细盯紧了,定然会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