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

“龙魂?”杜思林对杜空扬如此大惊失色下冒出的词汇很敏感,“什么龙魂?”她问。

“难怪了……”杜空扬一下子呆坐在椅子上,讷讷出声道,“难怪了……”

“姑姑。”杜思林轻声呼唤着杜空扬,则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姑姑这么失态的时候,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着“难怪”。

“胎光,我知道杜家的担子对你来说很重,”杜空扬的目光一下子亮了,“可是杜家传了十七代,代代都是女人做家主,她们或者我又何尝不觉得这担子重。妖魔无情,也许有一天就会沦作他们的腹中食,以卜卦窥探天机,即使不被妖魔杀害晚年过后也是不祥而终,但这就是命。而你,胎光,也许你会是杜家有史以来最杰出的阴阳天师,在未来的数百年甚至整个未来都没有人能超越你的高度。”

“知道了,姑姑。”杜思林点头,从昨晚开始,她就已经做足了杜空扬所说的心理准备。她是杜家的女人,杜家的传人,无法改变。可杜家女人的未来,她要改要逆。

杜思林乃杜家十七代传人,在不包括杜空扬在内的前十五代传人里,七个死于妖魔之手,化为他们修炼的养分,八个不祥而籍,有的甚至没有活过三十岁。

所以有一个杜家女子花容貌,出尘绝世若谪仙,惊艳法术彻天地,可叹晚年皆不祥的说法代代流传。

杜思林要成长为有史以来最为出色的阴阳天师,打破这杜家的命运,逆天改命!

“胎光,你知道么?”杜空扬注视着杜思林眼中流露出的坚定和不甘,忽然说道,“姑姑觉得你变了。”

“喔?”杜思林的嘴角溢出一抹笑,“变得怎样?”

“比之过去,要长大了。”杜空扬的回忆起过往,“以前的你总是一言不发,甘愿匍匐在命运脚下,虽也这般自信,却没有傲气,这是认命。现在的你……我说不好,骨子里带着不羁,似乎是放下了许多东西,眼里多了不甘和坚定,说明你想逆天改命,你不服输,不甘愿。”

“也许。”杜思林若有所思的点头,时间能改变一个人,爱更能。

一想到若是自己早早遭受了杜家的不祥,肖清竹该如何的时候,杜思林便痛的无可附加。她不甘心,不甘心离开肖清竹这般早。不愿让她一个人,也不愿她窝在别人的怀抱。

“这才是我杜家的孩子!”杜空扬赞赏的点头。

一顿饭,杜空扬问了许多,关于她不在的时候,家中发生的事情,除了肖清竹以外,杜思林均如实相告,没有丝毫隐瞒。

“看来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有趣儿的事嘛。”杜空扬饮了一口花茶,含笑而道,只是这笑似乎颇有深意。

“还好。”杜思林嘴上说着,心里却是笑了,是啊,遇到了肖清竹,是很好。

“那不准备和姑姑说说那女孩儿的事情么?”杜空扬含笑的眸子颇有深意的望着杜思林。

杜思林的脸忽的就红了,“姑姑……你怎么知道?”杜空扬口中说的“那女孩儿”定然就是肖清竹,只是自己对肖清竹只是略微提及啊。

“因为我是你姑姑咯,小孩子长大了,喜欢一个人很正常。”杜空扬不以为意。

“姑姑不介意?”杜思林试探性的说。

“这个天地并不是只有阴阳结合才是正道的,只是因为那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所以才成了三纲五常,成了伦理。姑姑的思想没那么老旧。”杜空扬摆摆手,敢情杜思林一直不告诉她是怕她知道了生气?难不成她还能棒打鸳鸯?“嗯,谢谢姑姑。”杜思林的一颗心忽然定了下来,杜空扬不介意,杜思炎想来也是不会,真好。

“那还不快和姑姑说说!”杜空扬哀怨的白了一眼杜思林,都说孩子大了胳膊肘往外拐,杜思林这护人护的也太严密了,如果不是自己提出来,杜思林压根就不提。

“姑姑不是都知道么?”杜思林话音一转,笑着说。

“哎,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姑姑。”杜空扬佯装伤心的样子说。

“姑姑想知道,先告诉我龙魂是什么?”她心里还一直装着这件事,只是杜空扬方才话一拐弯就把这件事忽略了过去。

“龙魂……”杜空扬思索了一下,“罢了,你早晚也会知道。”她叹口气,继续说,“若是原本的杜思林,残余的应当没有一魂一魄了。”

杜思林心中一颤,“什么意思?”她紧紧追问。

“你的魂魄,不是人族的,而是龙族。”杜空扬说完这句话之后,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

“不是人族,而是龙族。”杜空扬的话在杜思林的脑海中炸开了,“那原本的杜思林……”她喃喃,她只是一个夺了杜思林身体的——龙?

“如果龙魂没有入体,原本的杜思林当是胎死腹中了。”杜空扬悠悠的说,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岔开话题,不愿意同杜思林解释的原因。

“胎死腹中……”杜思林彻底的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杜空扬,“这么说……我……我不是杜家的孩子?不是杜思林?”

“不!”杜空扬起身抱住杜思林,幸而这是一个包厢,不然非要引起人们的注目不可,“你身上流的是杜家的血,你的魂魄和思林原本残留的最后一丝魂魄融合在了一起,你是杜家的孩子,你是杜思林!”

杜空扬心疼,这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她在杜思林的眼中看到了茫然,看到了质疑。

“思林……”杜思林紧紧记住方才杜空扬话语中的名字,这是有史以来,杜空扬第一次叫出这两个字。可惜叫的不是她,难怪,她只是胎光。仅仅是胎光。

杜思林似乎无法呼吸了,这个消息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从小到大她都以为自己是杜思林,如今原来只是一缕没有身躯的魂魄,抢了杜思林身体的魂魄!

她是个窃贼,是个小偷,是个强盗!

她不是杜思林,她不是胎光,她谁也不是!

“这个世界,真的有龙么?”杜思林强撑起最后的一丝气力问杜空扬。

“有,你就是龙。”杜空扬在心里叹了口气道。

“呵。”杜思林自嘲的笑笑,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在瞬间流失的一干二净,连贝雷帽掉落在地上都茫然未知,一头云发披散下来,她失魂落魄的甩开杜空扬的手,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酒店。

“我是谁?”杜思林窝在酒店的墙角,双手抱住膝盖,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臂弯里,“我是谁?”她问自己。

“我是杜思林?不,我不是。”

她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龙这种生物的存在。龙只是过去的人们以信念制造出的图腾,对美好生活的幻想,对至尊权力的向往。

那她是什么?

孤魂野鬼。

……

当肖清竹推开房门走进房间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惊呆了,不可置信。满地的酒瓶,啤酒红酒白酒,应有尽有。杜思林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手里还拿着一瓶红酒,大口大口的喝着。

在看见她进来的时候,明明眼中闪过的除了惊喜之外,竟还有不安和恐惧。

“思林……”肖清竹呼喊着杜思林,才几天,为什么杜思林会变成这样?

昨天下午她还好好的,说和姑姑去吃晚饭,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杜思林没有一点反应,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对肖清竹的呼喊视若无睹。

“思林,为什么会这样?”肖清竹蹲下身子抱住一直在发抖的杜思林,颤声问道。

“我不是思林。”杜思林的声音清冷无比,没有丝毫的感情可言。如同一块千年寒冰,甚至连她的周身都笼盖了一层厚厚的冰。

“思林……?”肖清竹不敢相信杜思林的这般语气,她感到了杜思林的害怕杜思林的无助,“我在,傻瓜,我在啊!”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的抱着杜思林,让她知道,在她害怕的时候,她还有她。

“傻瓜……?”杜思林终于有了一些情绪上的波动,一双眸子木然的看着肖清竹,没有焦距般的空洞。许久才有了一丝光泽,“我是傻瓜,欺骗了自己二十三年的傻瓜,我是小偷,是窃贼。”她低声说,声音嘶哑而低沉,仿佛是含着血的。

“傻瓜,不管发生了什么,你还有我啊!”肖清竹哭了,这般的杜思林叫人疼到骨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她在心里千百次的问,让一个出尘绝世的杜思林便成这样,颓废到像一个木头人。

“你……?”杜思林睁着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肖清竹,许久都没有说话。

她哭了,“清竹……”一颗心像是回到了家般的安心。

“乖,想哭就哭吧。”肖清竹揉着杜思林的长发,用最柔和的语气哄道。

“清竹……”杜思林终于忍不住,放生大哭,她紧紧的抱着肖清竹,不忍松开一丝一毫。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肖清竹的心都碎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微眯眼睛,从昨晚开始,杜思林便没有再回她的简讯。她也是因为担心,才匆忙交接了手头的事赶过来。

最后一条简讯是说她和姑姑吃饭。也许,杜思林的姑姑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肖清竹暗自攥紧了拳头,她很少生气很少发火,可龙有逆鳞,触之则死,杜思林便是肖清竹的不可触碰的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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