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疑心我做了什么事情?”

慕谙尘嘴唇微张,顿了片刻,“若说是京城中的产业,我倒还有些手段。但是六部,我动不了他们。”

沉默片刻后,梅引开口道:“你别多心,我只是来问一句。”

“出什么事了?”慕谙尘皱眉问道。

“冷西洲今日到府里来找我,给我看了户部统筹江南田产的账本,每行每列,都是林奕逊包庇苏尚临圈地的证据。”梅引双唇紧抿,“数目为真,可那账本,却是被人调包过的。”

“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人故意将户部作假的账本调包,给你和冷西洲送了证据去?”

梅引沉默着点了点头。

“没想到除了咱们,竟还有旁人视大哥如豺狼虎兽,这么急着要借刀杀人。”慕谙尘冷笑一声,“那账本呢?”

“冷西洲带走了,想来不日便会上呈于皇上,自请调查此事。”

“蠢货!”慕谙尘一掌拍在案上,茶杯摇晃,激起一片淡黄色的茶汤,“那账本是调换过的,一旦被人发觉,就是冷西洲陷害林奕逊的铁证!”

“倒真是好一出一箭双雕,借刀杀人啊。”慕谙尘眼中锋芒逐渐凌厉。

苏尚临是个不会说话的死人,冷西洲与林奕逊鹬蚌相争,户部官员换血,怎么看,都是一场渔翁得利的好谋算。

“冷大人亦知此事凶险,可她……”

“知道凶险,还硬要去做,不是蠢是什么!你想尽了办法帮她,此事若败,前功尽弃,她如何对得起你的赏识与扶持!”

梅引看向他的目光中,夹杂着几分惊奇,这样一个冷情冷性的人,竟然也有一天,会想要去保全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回府之后,便修书一封送去冷大人那里,让她将此事延后。”梅引唇角勾起一抹轻笑,去寻慕谙尘的手指拢在掌心,“那你,可有什么旁的主意吗?”

“证据既然已经送到手里了,就不能不好好利用。”慕谙尘皱眉思索片刻,“这可是把户部从大哥手里拽出来最好的机会。”

“账本真假,尚需要验过。说不定,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抓到林奕逊旁的把柄,也省得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梅引未曾注意,他眸中闪过一瞬狠意。

慕谙尘心中棋局已成,梅引正要细问,他却站起身来,这就要送梅引出去,“你速去拦着那急切的蠢货一些,其他的,我会去做。”

他一路将人送到府门前时,梅引却忽然回头,她知道慕谙尘是比她还要恨弈王的人,其心偶有狠毒,也比她更适合去布局谋算,可她还是放心不下。

“不可冒险,不可伤及无辜。”梅引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完了这句话。

“你放心。”慕谙尘浅笑着回应她。

不到一个月的空档,整个京城的街巷中都传出了前任江浙总督苏尚临圈地近万亩,已有证据流出的消息。

而苏尚临已死,这风刀霜剑是冲着谁去的,再明白不过。

弈王府。

“林奕逊呢!让他来见本王,连这一点小事都瞒不住,本王要他何用!”

城中消息传入府中,慕琨晔气得一脚把面前的桌案踹翻在地!

“王爷息怒!小的这就去尚书府!”

那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慕琨晔脸色发青,怒目圆瞪,恨不得立即杀几个传流言的小人泄愤!

“王爷,王爷别气坏了身子,妾做了莲子羹,王爷喝一碗吧。”越萱萱端着一碗莲子羹,娇柔地走到了他身边坐下。

“滚!”

慕琨晔此时根本无心吃东西,挥袖一下子把那碗莲子羹打翻在地!

“啊!”越萱萱一屁股跌坐在地,凄凄切切地哭了起来,膝盖压在碎掉的瓷片上,往前膝行几步,握住了慕琨晔的脚。

“王爷,是妾不好,在王爷气恼之时,不能为王爷分忧。”她伸手点了点脸上的泪珠,语气中满是自责,“是妾身无用,想来只有似王妃一般,有高贵出身的女子,才能帮上王爷吧。”

楚令颐?

慕琨晔微眯着眼睛,思索起楚家的势力来,楚家虽已经没有能上阵杀敌的武将,可在京中名声甚好,是少有的受百姓爱戴的高门贵府。

若是从前归顺于楚家的副将和门客,出言替苏尚临澄清辩白,京中流言,应该能消失大半。

慕琨晔挥手让越萱萱下去,把候在门口的小厮招呼了进来,“王妃可在府中吗?”

“这……王爷,您才说了不许王妃出门,想来……想来王妃应该是在房中养胎吧。”那小厮颤颤巍巍地回话。

“去看看王妃。”慕琨晔啧了一声,挥了挥袍袖,站起身来,往楚令颐房中走去。

越萱萱才走到门口,便听见了慕琨晔这句话,她表面乖顺地低着头,等慕琨晔从身边走过。

可在温顺之下,她的嘴角悄悄勾起一抹阴险笑意。

楚令颐性子倔强,又自以为是,觉得楚家是京中清流,当然轻易不肯帮慕琨晔做事,倒时候惹恼了王爷,看她怎么收场!

只要她越萱萱还在王府一日,就绝不允许有别的女人生下王爷的孩子!

楚令颐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可她不大记得这孩子多大了。

她静悄悄躺在**,一言不发,从她被禁足之后,府中下人愈发苛待,房梁上生了蛛网,也无人发觉,更无人打扫。

进府数月,一开始,她靠着理渠河畔那一场梦境般的相遇,支撑着自己活下去。后来,她不敢再妄想那惊鸿一瞥的少年,心中的支柱,成了梅引给她的那封信。

弈王苛待她,皇后算计她,家人利用她,心上人恐怕也早忘了她,不过好在,梅引还是在意她的。

可现在,她连那一封信都没有了。

窗户上隐约有一缕天光照射进来,令颐伸手去寻,想要握住那一尺天光,可阳光于指缝中溜走,她根本就把握不住。

吱呀一声,许久不曾活动过的房门被人推开,房中乍然亮堂起来。

阳光刺眼,令颐突然醒了神,眯着眼睛侧头去看,那背着光走进来的,是一个男子。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