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你看到那孩子的地方么?”守林人提着灯问旁边的叶衡基。

“……我不记得路,看到尸体之后何老师跑了起来,不过应该没离发现尸体的地方太远吧?对了,我们看到那种叫引路娘的蝴蝶蜕变了!似乎蝴蝶褪壳之后一两个小时还不能飞吧?或许……”叶衡基正说着,忽然感觉自己被揪住了衣领。

“引路娘?你说你看到了引路娘?”原本不起眼的守林人的感觉一下子变了,揪着自己衣领吼叫的男人看起来很……可怕。

“是的,我们来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们这里一种叫引路娘的蝴蝶,本来以为只是传说中的东西,不过确实看到了……”

“尸体……尸体是么?”松开他的衣领,守林人提着灯开始走来走去,然后向某个方向走去,完全没有思考,他直直向那个方向去了。

这样的男人让叶衡基心里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可是却又不得不跟上对方的脚步。

对方走到一个地方,看了看,然后走向另外一个方向,在那里,他惊喜地叫出来,“找到了!”

守林人惊喜吼叫的对象是那里闪着红光的引路娘,而叶衡基震惊的却是引路娘身下,守林人灯光照耀下、宛如闪光的森白人骨。

心中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叶衡基开始后退。

那个人……为什么能一下子就找到这里?

为什么一听尸体就直直走到了这里?

为什……

叶衡基后退着,不住颤抖的腿做好了随时落跑的准备,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守林的男子猛地回头,看到他后退的脚步,忽然笑了,“我猜,你在想我为什么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是不是?”

暂时没有管白骨上栖息的蝴蝶,他向叶衡基走来,“我猜,你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是不是?”

一步……两步,叶衡基惶恐的看着那个守林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接着对方手上的灯光,他看到那人不明显的握了握手里的猎枪。

“不……你开什么玩笑啊?我知道了什么?我什么也不知……”叶衡基笑着,额头渗出冷汗:他不能逃,儿子和何老师还在森林里,自己逃了她们可逃不了,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在这里,由自己制服这个人。

眼前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个杀人犯,想到男人之前还带自己去过的地方……

是了,很有可能,他杀了不只一个人,这是一个狡猾凶残的多人杀人犯!

只有一个机会,要在对方下手前下手!

想到这里,看到对方再度握枪的动作,叶衡基向着对方猛扑了上去——

枪声,打破了森林死一般的寂静,叶衡基感觉胸口一阵灼痛,挣扎了几下,他倒了下去。

他听到小孩子的尖叫!

“爸爸——”凄厉的,熟悉的,是儿子的尖叫!

“快、快跑!”使出浑身最后的力气,他紧紧抱住了身前男人的腿,男人骂了一句,然后开始剧烈的挣扎,叶衡基感觉胳膊又是一阵灼痛,灼痛之后……

他彻底没了意识。

踢了一脚把男人踢开,守林人朝男人啐了一口,“浪费子弹的家伙。”

回过头去看到那不知何时已经飞走的引路娘,守林人气不打一出来的又狠狠踢了男人几脚。

“回头再埋你,把你和你儿子埋到一块儿!”

说完,男人沉下脸,抓紧手里的猎枪向孩子消失的方向跑去——

虽然只瞥了一眼,不过那是个很小的孩子,个子也很矮,这样的小孩非常好抓,吓唬一下就会软的走不动路了。

“小朋友,你爸爸已经被我杀死了喔!你不过来和爸爸一起么?”

他笑着,看到前方人影闪烁,朝着那方向奔了过去。

“叔叔最喜欢你这样的小孩子了,又软又小,一捏就有水出来,呵呵,告诉你哦,叔叔最讨厌一害怕就撒尿的小孩子,一会儿无论如何不要尿裤子,否则……”男人大笑着奔跑在森林中,那个小孩子居然向他最不愿去的森林深处跑了,低声骂了一声,犹豫了两秒的男人还是提枪追上。他想起了以前的某个夜晚,也是一群小孩子,为了追逐那些调皮鬼,他和同伴几乎迷路在这鬼地方!那些小孩子一个一个死去了,这个年纪的孩子生命非常脆弱,几乎是一碰就死。

小小的身子,小小的挣扎,死前还会发出小小的呜咽的小孩子……带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那些该死的小混蛋!

男人回忆着往事,表情越发狰狞。

那些孩子带着他梦寐以求的蝶卵逃跑了,他苦也吃了,人也杀了,然而什么也没得到,不甘心的他长久的留在了这里,抱着说不定能再次发现自己心里的宝贝,那传说中才有的蝴蝶的念头留在了这里。

同伴说他疯了,说不会和他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然后自行离开了这里。

他笑。

他是疯了,他为那些蝴蝶疯了……

放弃了一切进入这片凶恶的森林来追逐蝴蝶,在一般人眼里这却是疯子没错。

他为那些蝴蝶甚至杀了人,害怕被抓的他长长久久的留在了这片森林里,和自己的蝴蝶留在了这里,然而十五年了!他却再没见过自己梦寐以求的蝴蝶!难道真的要等到自己临死前才能等来那些蝴蝶为自己引路?

心里焦躁着,终于,今天,他又看到了那蝴蝶。

等到他解决掉今天这些人,他就可以立刻抓捕他的蝴蝶,那传闻中的蝴蝶可是一只一百万美金的身价啊!

有了那蝴蝶就有了钱,他的后半辈子大可幸福度过。

不过,前提还是先解决掉今天这批人。

眯了眯眼,男人将焦距牢牢锁定前面一棵树:那个孩子在那里,他看到他躲到后面去了。

哈——

小孩子真是愚蠢的可爱,躲藏也不会找个更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躲到树后轻易就会被发现了啊!

记得那一次,也有个孩子躲在树后面,被发现以后开始不停的哭泣,那个孩子后来就被自己顺手埋在那棵树下面了。那棵树后来长得不错——他记得。

“嘿!找到你了!”用作游戏的口吻大吼了一声,男人笑着跳到树后,然后……

“没人?”

树后面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影。

他的眼皮却忽然跳了起来。

怎么可能?他明明看到一个小孩子躲到这里来着。看错了么?

正在犹豫,忽然前方一道白影闪过,男人迅速转过头,他看到那里有两个影子!

“有两个孩子么?该死……那人没说清楚!”守林人恨恨骂着,正要提腿向那方向追去,却发现那两个影子跑着跑着方向竟然变了。

“又是分开逃么?小孩子怎么总是想出一模一样的愚蠢主意……”嘴边挂着笑,男人略作思考,最后决定追逐目前能看到的那个,左边那个一眨眼功夫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以后再收拾不迟。

他跑了起来。

他已经尽他可能快速奔跑了,不过即使这样那孩子却仍旧没有被他追上,两人始终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刚刚好让他看清对方,却刚刚好让他追不上对方。途中几次他因为过于狭窄的道路而不得不放慢脚步,然而重新追上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和那孩子之间还是那样的距离。

就好像那孩子在等待自己似的……

这个念头不知怎么回事从心里长了出来,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了……这个孩子一定和当年那个孩子一样,企图自己当诱饵,切!最后还不是一样?”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事,他为这个让他浑身发毛的距离找到了最好的理由。

这种事情发生过:一个女孩子为了自己的小伙伴,自己当了诱饵。

不过既然连小孩子都能想出这种方法了,他们当然也能!

他和同伴分开,记得当时是由自己的同伴追逐那个女孩的,似乎是被勒死的吧?他们那时候不敢开枪,只有一把刀子的情况下,记得他当时把急救用的绷带给了同伴,对于一个小女孩,绷带足够了。

“好了,捉迷藏时间结束了——”狰狞的笑着,男人几个大步,落在了孩子身后不远的地方,用不着浪费子弹,他将手里的猎枪向孩子砸过去——

猎枪砸下的瞬间,他的眼皮又跳了:奇怪……这个……是女孩子么?

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他看到猎枪已经接触到那个孩子的后脑,就在他等待那声钝响的响起的时候,他看到那孩子忽然转过身来!

!?

猎枪的枪柄砸上了女孩的脸!

然后让男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猎枪砸中的瞬间,那个孩子竟在他枪下消失了!

他看到那个孩子消失了?!

忽然看到了什么,男人迅速弯腰。

刚刚……他好像看到一片黑影在他枪下落下……

他在那黑影落地前接住了它,感到手里多了个东西的男人将手掌凑到灯前,看清那东西的瞬间,他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

落在他掌心的是一只引路娘,一动不动,已经死去。然而说是引路娘却又好像不是……因为将掌中的蝴蝶翻过来,他却没有看到引路娘红色的翅膀,是的,他手心这只蝴蝶只有黑色的翅膀。

然而这只蝴蝶又确实是引路娘的形貌,何况,这片森林中只有这一种蝴蝶生存。

黑色的引路娘……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男人慌张的扔掉了手中的蝴蝶。

“该、该死——”他转过身,拿好猎枪准备踏上回程,然而步子踏出的前一秒,他呆住了。

后背……凉飕飕的……

而且手腕……

感觉自己手腕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的男人立刻将视线移上左手,看到一抹白色的瞬间,他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是……绷带?

一条白色的绷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手腕。

顺着绷带,他颤抖的转过身:身后,他扔掉引路娘的地方,此刻站了一个小小的人儿。

长长的头发,矮小的身子……那个孩子低着头背对着他,绷带是从她的脖子上延伸到他手腕的。

那个背影好生熟悉……似乎就是他一直追逐的那个……

想到这里,男人感觉大片的冷汗从自己后背冒出。

不……不只是这个,他之前也看到过这个背影,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他会去看一个孩子的背影呢?他唯一能想到的时刻就是“那个时候”,可是“那个时候”,这个孩子明明已经死了啊,被自己的同伴……

越来越多的汗水渗透男人的衣服,明明没有风,他却感觉周身寒冷异常。

他看到那个孩子转过身,慢慢向他走来,那个孩子抬头的瞬间,男人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眼球从眼眶里暴出,他栽倒在女孩的面前。

“小顺子,我们去找其他人吧。”他听到那个女孩轻声说着,他感到那片寒意慢慢离开他的身边,他的视线最后落在手前,那里,有一片小小的黑影。

那是引路娘。

只有黑色翅膀的引路娘。

眼皮渐渐耷下的男人忽然想起了一句话:传说中,引路娘有两色的翅膀,红色的翅膀引导好孩子进入佛国,黑色的翅膀将坏孩子迷途在黑暗。

是了,他看到了黑色翅膀的引路娘,所以,他最终将迷途在黑暗……

心里默念着这句话,男人最终陷入了纯然黑暗的世界。

“阿嚏!阿嚏!”伴随着田里的喷嚏声,苏舒冷静地说,“找到了。”

他将手电的光柱指向前方,那里他们看到了一个男人趴卧的身体。

“是叶先生!”何秋萍立刻失声叫出。三人立刻奔到那人身边,通过简单的检查,苏舒对一旁惊恐的女人道:“他没事,虽然中了两枪可是没有射中要害,而且……”

看着男人身上的绷带,苏舒面容古怪,“而且有人为他包扎过了。”

虽然包扎技术明显不到位,不过确实是用绷带包扎过。

苏舒想着,将手电照在绷带上,沉思:那是很久以前的绷带,绷带上还有干涸很久的血迹……

这条绷带的主人……是谁呢?

今天他和田里守在那家图书馆一天等待那个小男孩,然而直到闭馆也没有等到人。苏舒于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询问图书馆的值班人员有关那个男孩的事,谁知却得到了出人意料的回答:那个男孩失踪了。颇为八卦的值班员和他们说了警察来过这里的消息,还说了森林的事情,至此,苏舒一切了然。

二话不说的苏舒拉着还在一头雾水的田里上了田里的车子,买齐了大概需要的东西两人就驱车到了这片森林。一向聒噪的田里难得当了一路好司机,苏舒明白他大概也隐约察觉了不对头的地方。他们在森林边界看到了一架计程车,询问之后才知道孩子的父亲和老师已经进入森林。

事情越来越麻烦了,一定要加快速度!

他要快点找到这封信的收信人!

心里想着,苏舒又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信。

站起身,看着一旁不住打喷嚏的田里,苏舒若有所思:过敏么?

这里明明没有蝴蝶,可是田里的喷嚏却这样严重。难道是……

他忽然注意到了田里一旁的树,那个树地下的黑土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忽然想到了之前何秋萍对自己说过的人骨。

不着痕迹的接近田里,接着递给他手帕的功夫,苏舒用手电照了一下田里的脚下,果然——是人骨。

将田里支开,苏舒翻了翻那骨,看到上面什么东西的时候,细长的眸子眯了起来。

“何老师,你在这里照顾叶先生,我和田里去找那孩子。”重新站起身,苏舒大步走到两人面前。看到女人点头,苏舒随即拉着田里离开,临行前,他的视线扫过女人怀里的图画簿。

“叔叔……老实说,你到底来干什么?你没听那个女人说么?杀人犯都出来了哟!我们现在是要去找一个杀人犯耶!你好歹应该带点“凶器”吧?啊!我知道了,你刚才去超市难道是买枪?”田里惴惴不安的看着他的同事。

“……白痴,超市怎么可能卖枪?”苏舒白了他一眼,盯向前方的视线却更加寒冷。“说吧,你怎么了?从来了这里就不太对头。”

“我……叔叔,我……”被戳穿了心事,田里愣了愣,“或许你说的没错,我……我总觉得我来过这里,一进来就有种熟悉感。”

非常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小时候经常去玩耍的公园。即使是夜里,这片森林看起来也熟悉,熟悉却恐怖,田里忽然想到了之前的梦,他忽然想起来,梦里那片黑暗……似乎就是这片森林啊!那是在黑暗的森林里被人追赶的梦,梦里的他无助的躲藏,逃窜,可是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快。

想到何秋萍让他看过的那孩子的画,田里忽然不寒而栗。

会是自己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么?迈不快的步子……小孩子的步子……

忽然的喷嚏打断了田里的心事。

“怎、怎么回事?”接连几个大喷嚏,之前好容易培养出来的回忆气氛马上没了,田里痛苦的用苏舒之前递给自己的手帕捂着鼻子。

苏舒却停了下来,解下身后一直背着的大背包,从里面拿出了……

“铲子?叔叔你之前去超市买的东西就是这个?”看着苏舒拿出的东西,捏着鼻子的田里叫出声。他看着拿出铲子的苏舒迅速的画出一块地挖了起来。

“你到底要找啥?”田里看着苏舒,他发现自己越发搞不懂这个同事了。

“挖东西。”苏舒闷声回答了一声。听到他的回答,忽然想到了什么,田里嘴一咧。

“挖什么好东西?看你这么带劲!难不成这里有宝贝?”也对,要不然那个守林人干嘛杀人?难不成是为了宝藏?

“不过你挖了这么深也没挖到,这里八成没有宝贝……”

“谁说这里有宝贝了?”苏舒停下动作,不过他停下只是为了抹汗,擦过汗的苏舒重新投入挖土工作。

“果然没有宝贝么?那你要挖什么?”

“尸体。”头也不抬,苏舒的声音还是淡淡的。

“哦……原来你要挖的是尸体哦!真没趣……”田里懒懒的随口应着,忽然注意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田里猛地站直身子,打着颤的手指猛地伸向苏舒的鼻子,“你刚才说什么!你要挖……挖……那个!?”

“尸体。”干脆的帮田里说出他消音的两个字,苏舒又扔出一抔土。土不偏不倚砸在田里脚上,盯着掉落在自己鞋面的黑色土渣,想到苏舒刚才说的尸体什么的……他“哇”的跳开。

“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哩!叔叔你不要学贞子那个疯女人吓人!叔叔你快住手!你再挖我要告你哩!我要告你森林毁坏罪!”

“我才要告你噪音污染环境!”苏舒冷冷道,又挖了一铲子土,土不偏不倚又落到了田里脸上。呸呸吐着不小心吃到嘴里的土灰,田里感觉刚才砸到自己脸上的不只是土,好像还有石头一样的东西。心里想着,田里视线向下,黑土间一个白色的什么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这个是……骨头?”拿起那东西,田里疑惑地看着,随着那东西的身份跃然心里,田里脸色一白,然后……

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与此同时,随着苏舒铁铲的翻动,那具骨头其余的相连部分也从土中被翻了出来:非常小巧的骨架。

“又是小孩子。”撑着铁铲站在那堆白骨前,苏舒淡淡道。

同样是盯着那堆白骨,田里却完全做不到冷静!他颤抖着,鼻子搔痒着,不断的打着喷嚏,他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是……这是……”他瞪着那堆白骨,白色的骨头,在夜色中闪着红色的光。

他看到一只蜕变中的引路娘正从那孩子颅骨中眼窝的部位挣开双翅……

“这个就是你打喷嚏的理由,引路娘的蛹附着在这些死者的骨架中,所以……你刚才打喷嚏的那棵树下面也有尸体。”苏舒盯着田里,慢慢说道,“那也是小孩子的尸体。”

“为、为什么?”盯着那堆白骨,田里捂着鼻子,不顾喷嚏越来越严重的可能,他慢慢蹲下去,摸上了那堆骨头。

那个孩子的颅骨正冲着他,这个角度看去,仿佛正在和他对视一般……

“这些孩子死了很多年了。”苏舒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田里觉得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你看到那幅画没有?‘朋友’那张。”

田里点了点头。

“我想……他们就是那画上的人,我们要送信的那孩子也是……”苏舒继续说着,盯着那正要起飞的引路娘,田里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自己心里破茧,即将飞出……

“很多年以前,那些图伦族的孩子被外来的两个坏人追逐,季芸香或许就是当年两个坏人中的一个……我猜被追逐的原因或者是那被叫做引路娘的蝴蝶,那是图伦族的圣物,他们想偷那些蝴蝶却被孩子们发现,孩子们带着蝴蝶逃跑,他们中途分开逃走,然后……一个一个被坏人追到,然后……”

苏舒的视线最终落在了田里手中的白骨上。

他看到田里的泪水掉在那上面。

“不是蝴蝶,我们带走的不是蝴蝶。”田里忽然摇头,“我们带走的是蝴蝶的卵,我们沿途将卵埋到地底下,然后随身带上一些,我们约好了等到坏人离开汇合,引路娘蜕变的时候,一定可以汇合的,一定可以找到家的方向的……可是……”

“这是阿楠,你看到他脖子上的项圈么?这是阿楠的项圈,他从小戴在身上的,是他没错。”将那白骨抱起来,田里打着喷嚏,泣泪横流,“原来……他死在这里……”

约好了引路娘蜕变的时候就集合,可是谁知道引路娘的蜕变竟需要十五年的时间?

他们整整失散了十五年!

“阿岚带着我跑的,我年龄最小,阿岚年龄最大,所以她带着我,后来,我们快被追上了……她把我藏起来,要我好好躲着,她会回来找我,她一定会回来找我,和我一起去找大家,她自己抛开,去引开那个男人……”

“大家全部没有回来。”

呆呆看着白骨,田里忽然看向苏舒,“叔叔,你说过,那个女孩在找一个叫小顺子的男孩,是不是?”

苏舒对他点了点头。

“我的小名……是小顺子,失去记忆以前,我的小名是小顺子。”被族里的大人找到是几天以后的事,年幼的田里大病了一场,然后就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其他的小孩子全部没有回来,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族人最终决定离开这片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他们离开森林,搬入了城市。

大家都离开了。

可是当年的小伙伴没有。

他们被埋在地底下,十五年。

阿岚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呢?

为什么不升天呢?为什么要一个人游**呢?

她说她要“找人”。

“她要找的人是我。”嘴巴里苦苦的,田里说的也苦涩。

太久了,她找了太久了。

她一直在寻找,却不知道自己最后才成了走失的那个。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只是为了这样一个约定,小小的女孩找到了现在。

第一眼醒过来的时候孤零零的感觉有多寂寞?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小顺子在哪里?

大家都在哪里呢?

引路娘在哪里呢?

我要找到大家!

“别哭了,擦干眼泪,我们要快点找到那孩子!”冷不防被苏舒拉了一把,田里呆呆地看着苏舒。

“还不明白么?那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她把叶田夕当成你了!你忘了叶田夕的制服是什么样子?”

一句话将田里从梦里砸了起来:叶田夕的制服?

白色上衣……绿色短裤……

他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的长相和叶田夕还真的有几分相像……

“快点!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苏舒的话让田里如梦初醒,粗鲁的用袖子抹干眼泪,他踉跄的跟上苏舒的脚步。

他也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那孩子,他凭着直觉走。

森林不可怕,那是他小时候游戏的地方,一点也不可怕。

引路娘的卵在村子里,引路娘是群居的蝴蝶,每晚会村里歇息的引路娘会指引自己家的方向,图伦族的孩子永远不会在自己的森林里迷路!

是了,蝴蝶……

田里跑着,忽然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多了许多闪闪发光的红影。

“引路娘?”那样多的引路娘,直将他和苏舒包围起来,从那一闪一闪的红影中,田里吃惊地看到了小孩子的身影!

“阿楠?小雅?小天?”幼时朋友的名字一个一个在他记忆里复苏,他看到那些孩子在蝴蝶的翅膀中冲他微笑。

“小顺子,你长大了哩!”熟悉的乡音,熟悉的称呼,田里感觉自己又有流泪的冲动,鼻子也开始痒痒的,苏舒再度递过一张手帕来。

“你成了邮差哩!很帅气啊!”阿楠对他说话了,一脸欣羡,“不过你真没用哩!让你送信给阿岚,这么久也没送到……”

田里忽然想到了那封收信人为“王语岚”的信。难道那信是他们寄的……

“阿岚走丢了,我们一直等她回来,寄了引路娘给她,本来希望你可以把信给她,谁知道……”

“果然最没用的是小顺子哩!”

“羞羞脸哟!”

不客气的笑话着他,被嘲笑的田里却只感觉越来越多的泪水淌下来。

“我们一起去找她吧。”最后,小雅笑着说。

森林的深处,他们看到了王语岚,脖子上没了绷带,她拉着一个孩子,正向森林最深处走去,被她拉着的男孩又哭又叫,喊着要回去找爸爸。

“阿岚!”看到这一幕,田里大吼出声。“你找错了,那个孩子不是小顺子,我才是小顺子啊!”

转过身的女孩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是小顺子啊,阿岚姐你认不出来了么?我是小顺子啊!那个最小、最矮又爱哭的小顺子啊!”

“和过去不一样是因为我长大了,阿岚姐你看长大的小顺子怎么样?”

田里吼着,慢慢走到女孩身前,跪下了身子,抬起头,他让低着头的女孩可以看到自己。

“……你……是小顺子?”女孩警惕的看了田里一眼,仔细的盯着田里的脸,看的那样仔细,然后小心翼翼的讲细细长长的胳膊伸了过来,田里感觉那双冰凉的小手慢慢摸上自己的脸,然后擦到眼下,凉风吹过,被擦拭过得地方有凉凉的感觉。

田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女孩咧嘴笑了,“我相信你是小顺子!小顺子最能打喷嚏,长多大也没用,还是这么爱哭……”

“找到你了,我们现在去找其他人……”女孩说着,放开了拉着叶田夕的手,拉起了田里的。她想拉着他走,却没拉动。

“不用了,不用找了,大家都在等你,大家一直在等你,你看……”

他拉住女孩,指给她看身后成群的引路娘,指给她看红影闪烁间,正笑嘻嘻看着他们的一群小孩子。

阿岚抬起头,一脸惊喜,拉拉田里的手,却疑惑的发现田里松开了她。

“我……不能和你们走。”她看到田里对她摇头,“虽然以后一定会去找你们,可是不是现在,因为你们都……死了……”

最后两个字哽在喉咙,半天没有说出来。

“死是什么?”女孩天真地问。

“死就是大家一起到另一个地方玩游戏。”苏舒代替田里回答了女孩的问题。“这家伙现在是大人了,他现在是邮差,大人不能丢下自己的工作逃跑,你明白么?”

“小顺子的愿望实现了?”女孩愣了愣,然后笑了,松开还想去拉田里的手,她看向对面的大家。

看着不知说什么的田里,苏舒将包里的信塞到田里手中,冲着女孩扬了扬下巴。

淌着泪的田里将信递到了王语岚手中。

女孩愣了愣,打开信,看到里面赫然飞出的引路娘的时候,女孩笑得无比开心。

信封里飞出的引路娘向它的同伴飞去了,女孩最后看了眼田里,跟着引路娘,奔向她的同伴。

“虽然很可惜,不过长大的小顺子要好好工作。”

那是女孩最后的话。

很快的,伴随着引路娘齐齐扇动翅膀的声音,那些孩子的影子消失的一干二净,森林再度恢复了黑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好了,小顺子,接下来我们该把这孩子送到他爸爸身边去。”看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的田里,苏舒推了推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