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然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中午，她先是看着空空的床，犯傻，然后大叫一声，跑下楼，把能看到的房间的门全部打开，哪里都没有晓沐的身影。父母双双国外度假去了，空空的别墅只剩她一个人，捂着嘴，不知所措。

她愣了不知道多久，才又跑回楼上，抓起手机呼叫陶书航。

“然，你听我说，你在家等我，我去接你，咱们先去晓沐家看看，她也许回家了。”陶书航也很担心，他知道晓沐不会想不开到做傻事，可又世事难料。他扔下手里的图纸从建筑工地开着车就冲了出来。

简然握着手机，小拇指抖个不停。

刚才，她挂了书航的电话就给晓沐家打，夏妈妈接起来，是疲惫的声音，她差点脱口而出就问，晓沐在不在家？对方是夏妈妈，她停下来，不能这样问。夏妈妈知道昨天是她带走了晓沐，今天又向她来要人，夏妈妈生气的原因就是因为晓沐的夜不归宿，她要是问了就是火上浇油，绝不能让夏妈妈担心。简然哆哆嗦嗦的问夏妈妈好不好，她想至少知道夏妈妈已经不生晓沐的气了。夏妈妈的声音很冷，冷到简然都快哭出来。

陶书航很快就到了简然家，一开门简然就扑进书航怀里，抖得像个筛子。“我在呢，我们马上就去找晓沐。”简然拼命点头，然后坐上书航的车，沉默不语。

当他们到达晓沐家的时候，没有发现要找的人，却看见夏妈妈晕倒在沙发旁，面如槁灰。简然扑过去，哭到自己都被自己的眼泪呛到。这两天她失去了太多水分，心都快干了。

陶书航叫来的急救院前人员拉开简然，把夏妈妈抬上救护车，然后就是抢救室。简然都快疯了，她不知道现在要做什么，疯狂地打晓沐的手机，永远无人接听。

傍晚，夏妈妈才脱离危险，而简然也终于倒下，进了急救室。陶书航在简然和夏妈妈之间反复跑，他给宿舍的几个人打电话，大概说了情况，把晓沐常去的地方都告诉他们。滨海并不大，几个人去搜索希望能快点找到晓沐。找到天都黑了，还是没有一点收获。老大说，他已经和公安局的人打好招呼，一旦超过二十四小时就立刻立案。

简然醒了就疯狂的叫晓沐的名字，然后又马上冲向夏妈妈在的病房，陶书航拦都拦不住。她被挡在无菌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夏妈妈的心电监护缓缓地跳，看见夏妈妈身上插了很多管子，看见点滴流进她的静脉。她问书航：“怎么了？夏妈妈怎么样了？”

书航说：“别担心，然，只是伤口开裂了，已经度过危险了。”他说了实话，可是他不敢告诉她，伤口严重感染。

简然继续问：“真的吗？真的没事了？”

书航搂住她，摸着她的头发，“你冷静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的。”陶书航唯物主义，但是也在全心全意祈祷，所有人都不要有事。

她木然的点头，“好，好，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医院里冷清，陶书航抱着简然坐在无菌病房外面，谁都不说话。半夜，陶书航接到老八的电话，听他在电话那边说，有人看见晓沐去过海边。他已经在海边了，可是他找不到，老八崩溃，他在海边的岩石上捶烂了自己拉小提琴的左手。

天快亮的时候，小四又打来电话，说，有人看见昨天六点左右有一个很像晓沐的女孩在公车上大哭，应该能确定她还是安全的，他和猴子在每一站每一站的找。

夏妈妈也从无菌病房转出来了，陶书航舒一口气。

简然陪着夏妈妈，但是一句话都不说，夏妈妈昏睡到中午，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简然坐在床边，眼睛里全是血丝，她的女儿却不在。她用刚恢复过来的一点气息，问简然：“晓沐在哪儿？”

晓沐在哪儿？她也不知道啊，她也想知道啊，可她还是伶俐，会说：“她，去医生办公室了。”夏妈妈没有任何反应。

简然不知道是在和自己说，还是在和夏妈妈说：“晓沐不是那样的人，她一直很努力，只是有很多人都不相信她的能力……她以为妈妈最了解她，可是连妈妈都误会她，会把她赶出家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怕妈妈永远不理她……她和妈妈相依为命，再苦她都不怕，她说要赚干净的钱……让妈妈过幸福的日子，妈妈会原谅她吧，她值得被原谅……”

夏妈妈听着听着，从眼角流下眼泪，简然握住夏妈妈的手，“她真的什么都没做错，夏妈妈，求求您，不要再生气了……简然求求您，您要相信她……”夏妈妈不说话，闭上眼睛，简然不再说了，书航从后面抱住她，

借着他的温度，简然开始发抖。

除了老八，宿舍的其他的人都到了医院，小四最终只是寻到公车这一条线索。大家坐在楼道里的椅子上往嘴里填饭，抽烟被护士制止，柯良的电话响了，他申请的寻人稿子，在电视播出之后，有人打电话说，在青祥广场见过莫晓沐，所有的人都奔向了广场。

冯桀醒来坐到晓沐的床边的时候，她还在沉睡。安静得像一只小猫，连呼吸都是轻的，若有若无。他把手放在晓沐的额头上，发丝就缠住他的手。他很小心地想解开发结，但是却拉扯到了晓沐，她浓浓的睫毛抖了两下，睁开一条缝，看见是冯桀，没有惊慌，没有害怕，看见那双浅琥珀色的瞳孔，她微张开嘴，“放我走……好不好？”

冯桀点头，他认真地想过，把她留在身边并不是唯一保护她的方式，他不要看她再难过了，他希望她开心的笑，即使对象不是他，即使他会用自我切割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情殇，即使用他一生的幸福去换，他愿意。

“最后，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好吗？”他放低所有的不情愿，晓沐被他的卑微动摇，就看着他的眼睛，就那么点点头。

“陪我去参加一个晚宴，做我一晚的女朋友。”晓沐听到女朋友这个词，微微要逃。“我……不能……”

“因为……温华？”晓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她眼睛躲闪，里面有抗拒。冯桀看得心里千疮百孔。他拳头微微攥紧，又开始说出伤人伤己的话：“温华，‘兆骐’网络运营公司的ceo，北京人，打拼了十七年才把公司做到这么大。广州，南京，滨海等地的众多公司的网站都是由他的公司负责，本来，下个月我会和他签署一项合作，这个合作会让他的公司成功在香港上市。可如果不签，那他之前在银行借的大笔贷款将把他贬得一贫如洗。”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冯桀的眼神还是温柔的，但是却让晓沐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你为什么调查他？”

他不是在威胁，他只是要让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伤到了他。“因为你看着他笑，却从来不曾对着我笑……”

晓沐咬着嘴唇，忍着眼泪，“我又不认识你是谁……”又是一句不认识，她偏偏要说这样的话，要他刚软下来的心紧缩成一团。

“会答应我的要求吗？”可能晓沐从小到大，唯一不变的就是，她最不喜欢被别人控制，强迫，越是被胁迫越不低头。

“不。”她哪怕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答应这样逼她答应的要求。

“你不在乎他的死活吗？那我如果让他永远不能翻身，失去所有，你会不会难过？他的父亲现在还在医院，我一个电话，就可以……”他说完之后，就后悔，想抽自己，他其实只是想弄清楚，温华对于晓沐来说是否重要。可他却脱口而出让别人觉得恐怖的话，其实这只是他拙劣试探的，唯一方法。

“不要再说了！”她别开头，想起他安慰她时讲的眼泪传说，想起他的温润如玉，想起他的手帕曾擦过她的眼泪……她怎么能把自己的不幸，牵连别人？

她点头，一直点头，然后用最轻的声音答应他，“好，我都答应你……请不要伤害他。”

原来他这样重要，为了他，晓沐就愿意答应他一开始并不愿意答应的事情。冯桀笑得苦涩，原来自己犯贱，让她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他机械地站起来，躲在书房，过去的片断再一次把他侵蚀，十年前，他倘若放下了丁点儿的骄傲，是不是现在已经走进了晓沐的生活？那他就不必继续舔着伤口，完成他接下来这部戏。他能怪晓沐什么，是他自己不勇敢，说什么都晚了，他只想珍惜他们两个人这最后一次在彼此身旁的机会，作为以后的回忆，还活着。

早晨定的礼服送来了，他拿到晓沐的房间，没有说一句话，就离开了。为什么他们不能从陌生人开始？为什么他只要看见晓沐的脸就想把他紧紧拥入怀里？为什么心明明都已经死了，还是会痛？

冯桀请来的化妆师到达别墅的时候，晓沐还是一样呆呆坐在床边，连手指都没有移动过，礼服在她手边，铺散成一朵孤零零的鸢尾，等待着这个夜晚结束就马上枯萎。

卧室的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是造型师带着助手，“怎么还没有换衣服？”

晓沐终于有了一些反应，她拿起礼服，看着他们想让他们出去。可是造型师并没有再看她，而是把自己的化妆工具都摆在梳妆台前。冯桀靠在门口，明白晓沐的意思，他走进来，低着头走过晓沐身边，推开一面隐形门，“这里。

”

晓沐转过来，看都不看他，走进更衣室，推上了门。

“你让我刮目相看了，冯桀。竟然有女孩在你家？而且你还要带她参加晚宴？”eric嘴角带着坏坏的笑，打趣冯桀。他认识冯桀很多年了，不要说女朋友，就是雌性动物，他一般都不靠近。今天这是怎么了？唱的哪出啊？

eric觉得有意思极了，他笑得冯桀发毛。晓沐很快就从更衣室里出来了，只是憔悴的素颜，但是人靠衣装，这身极其昂贵的手工定制礼服恰好是她的陪衬，惊艳。而那双接近十厘米的高跟鞋显得她亭亭玉立。晓沐从未穿过这样暴露的衣服，抹胸，她环着自己，生怕衣服掉下来。eric走近她，发现了她脖肩上还残留的红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笑，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他打算要好好观察这个破例的女孩，但其实他只是打量了一下，就被她的与众不同打动。与一般的亚洲女性很有区别的五官轮廓，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古典美，独特又有挑战性。他很想立刻，马上就为她上妆，他脑海里已经构建好了最完美的方案迎接这个挑战。

锁骨上的吻痕实在是太明显，他故意看一下晓沐，又回望一下冯桀，嘴角含笑的冲冯桀抬抬眉毛，潜台词是：“兄弟，你不是不憋坏了？人家多好的皮肤啊。”

此刻，冯桀也注意到了晓沐**在外面的皮肤上的他的杰作，脸上有些挂不住。eric戏弄够了冯桀，他接下来在晓沐周围转了一圈，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衣服好像对于她来说，不太合适。他这才关注晓沐的表情，显然很不高兴，也不看冯桀，一直看着窗外，出神。而冯桀的目光却一直停在她身上，像是被她的美给勾走了魂。按照eric的行事作风，这样的时候，必然要捉弄一下才算是玩够本了。

他故意用很大的声音问：“你三围多少？”晓沐慌了躲开一步，紧紧护着自己的胸前，两颊一直红到耳根。就连冯桀的脸上也有不悦，逼近eric。

他从这情况中了解了，这个女孩原来是被逼的。他没想到从来在女人堆里不会吃亏的冯桀，也会有用这种手段的时候。

冯桀催他赶快做，不要再开玩笑。eric对他笑笑，转过来正经的问晓沐：“这礼服是不是有些大？”晓沐点点头，她其实一直在用手微微的提着，会有些不合身。

“跟我进来。”eric带晓沐走进试衣间，走到她后面想比划一下他需要为她修剪多少，刚碰到晓沐的后背，她就跳开，戒备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冯桀听到晓沐的惊呼，连忙跑进来，看见eric举着双手，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而晓沐捂住自己的胸前，眼里全是害怕地向后退。

“这件衣服对于她来说有些大了，我只是，想给她改一下，不会让她把衣服都脱下来的。”晓沐不信，还是摇头。eric苦笑着走出试衣间。

感觉到冯桀在看着自己，晓沐被过身去，往试衣间的里面走了一些。eric带着他的女助手返回，“让辰瑾帮你提着衣服，我尽量不碰到你，可以吗？”

晓沐不想再纠缠，勉强答应。

辰瑾冷冷的，一句话都不说，她一手帮晓沐固定衣服，一手熟练地帮eric递着他需要的东西。很快，礼服就修改的很合身了，eric还算满意。

开始上妆，他用很多粉底遮瑕才盖住那些痕迹，而后又在肩上大了许多亮蓝色的散闪粉。像是漫不经心的对着从镜子里能看的冯桀，说：“下次不要这么用力，悠着点儿。”冯桀身影明显一僵，走出房间，装作打电话。

等冯桀再进来的时候，晓沐已经被打扮得美雅绝伦。辰瑾帮她做了一个和随行大方的盘发，发尾被高高挽起固定，露出很白皙修长的脖颈，脸颊旁边垂下几缕卷了一点弧度的头发，不扭捏，舒服。eric拿出他珍藏的宝格丽的乳白花钻的头饰，给晓沐戴上。这个头饰在他手里存了很多年了，但始终没有找到适合的人。今天终于有一个女孩能驾驭这个珠宝让它的光华璀璨到极致。eric自己看得都愣了，他只是给晓沐施了薄粉，她的美丽就让他们把目光都停在她身上，辰瑾都是第一次会有情绪的波澜，欣赏。

冰蓝色的礼服，因为她脸上悲伤的情绪，eric不自觉地就想扩大这种冷艳，他在晓沐的右眼的外眼角下面，加了一颗莹蓝色的泪滴，似真似幻，忽坠忽垂。

冯桀坐在一旁，早已入神。她是这么漂亮，她脆弱，易碎，让冯桀突然有种后悔的情绪从胃里返出来，他想小心翼翼地把她捧在手心，不离不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