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太静了。

连风声都像静止了。

疤痕男谨慎地退回来,盛柔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弓起的身子瞬间僵硬。

难道被他发现了?

她不动声色地停止手上的动作,假装还在咳,一声接一声,脆弱不堪。

“起来。”

脖间贴上一片冰冷刀锋,疤痕男粗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怎、怎么了?”

盛柔呼吸一滞,一动不敢动。

“别废话,老子让你起来!”疤痕男暴躁地道,刀面往下压了两分力。

“你别激动,我起来。”

盛柔行动不便,又看不见,往下挪的速度就很慢,疤痕男不耐烦,一把拽起她,“快点!”

盛柔站不稳,腿磕到床边凸起的一块,痛的她倒抽一口气。

但她不敢出声,绑匪突然大变的情绪让她有些恐慌。

“你他妈是不是报了警?”

疤痕男挟持着盛柔往前走,呼吸很重很急。

盛柔慢慢往前走,尽量放轻声音,“我没有手机,怎么可能报警?”

“是你那个妹妹!”

“不可能。”盛柔第一时间把顾雪儿摘出去,“她知道我在你手里不会报警,不过是要钱,顾家和陆家都有钱。”

她不能把绑匪的怒火往她们身上引,把他逼急了,指不定干出什么事。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安抚绑匪的情绪,别伤她。

盛柔心下考量,觉得绑匪问出这句话就是察觉出哪有问题。

“怎么了?难道陆家不肯给钱?”盛柔想套话。

绑匪才给她拍了照,估计刚发出去不久。

疤痕男将盛柔抵在身前,一双锐利的眼警觉扫视四周,没有吭声。

他也心下疑惑。

照片都没来得及发,陆家不可能这么快作出反应,就算发现人失踪,昨晚有人报警,也不可能马上追踪到这来。

这里偏僻荒凉,手机信号都薄弱,旁边还有一个废旧工厂有磁场干扰,就算有定位器也没用。

手下负责守在仓库门口,一直没声音,出于多年走刀口的直觉,他感觉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疤痕男越不说话,盛柔就越紧张。

她呼吸急促,身体却越来越没力气,只能凭着眼下一点点光亮谨慎地往前挪。

忽然,疤痕男抓她肩膀的手一紧,盛柔停下脚步。

疤痕男察觉到什么,一把扯过盛柔,背抵着墙,气急道:“他妈的警察追到这来了,我看陆家也没把你当一回事,你这条命注定要给老子陪葬!”

闻言,盛柔整个人震住。

警察来了?

看来她留的线索有用!

惊喜之余脖间的冰凉又贴得她一颤。

她得先稳住绑匪的情绪再说。

“你先冷静,”盛柔轻声道,“就算警察来了你也不会死,我还在你手里,不是么?”

“……”

“求你别伤我,我肚子里还有孩子,为了孩子我也要活下去。”

盛柔声音带上哽意,费劲心思周旋,“我敢肯定陆家没有报警,他们就算不在乎我也在乎我肚子里的孩子,这是陆家唯一的重长孙,他们不会不管。”

“说这些有个屁用!”疤痕男咬牙,死死勒着她,一点不敢放松。

“有用!”盛柔立刻道:“我当你人质,我能活你就能活。”

她,一定要保住命,保住孩子。

疤痕男看她一眼,有些意外。

倒是没想到这女的到了这种情况还能如此冷静。

她说的没错。

他只要把人质劫持住,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一线生机。

疤痕男盯着门口,许久,对着门外大喊,“听着,现在人质在我手里,想要她活命就来人进来跟我谈!”

……

仓库外不远处,草木横生,隐蔽停着几辆车。

对讲机沙沙响起,围守在仓库外围的作战人员将情况和绑匪的话依数转达。

移动指挥车内,两位行动负责人神色凝重地对视一眼。

还未来得及说话——

“我去。”

身后,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两人同时回头,就见男人一身萧肃墨色坐在后面,微垂着头,英挺深邃的眉目落了层阴霾,侧脸隐匿在一层光影里。

他手间捏着什么东西,只有一段红色绸带留在外头。

其中一位负责人皱起眉,严肃道:“不行,绑匪很危险,我们有专门的谈判专家……”

“我说,我去。”

高大欣长的身影一动,车内瞬间被巨大的压迫感顶满,气场强大,口吻不容置疑。

不等负责人说完,男人拉开车门就要下去。

“等一下,戴上这个!”

见拦不住,靠车门的负责人拽下耳麦给他,嘱咐道:“随时听从指挥,不要擅自行动,你仅仅是去谈判,先不要暴露身份……”

“砰!”

他话没说完,车门被决然摔上。

负责人抽了抽嘴角,看向另一位负责人,试图寻找安慰,“我觉得他情绪还算稳定,看上去也比较稳重,应该没问题吧?”

“……”沉默两秒,同僚给予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大公司的总裁,行事有分寸,应该不会鲁莽。”

“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言语中都是自我安慰般对陆绎琛的相信和肯定。

任泊坐在后面听着,望向窗外一身萧杀的身影,默不作声。

只有他知道,人的戾气积攒到一定程度,就是平静。

如此平静的陆绎琛并不是情绪稳定,而是山呼海啸、风雨欲来的假象罢了。

……

“你勒得我好疼,能不能……松一点。”

仓库内,盛柔呼吸越来越紧,肩上的痛意也越来越明显。

疤痕男死死勒着她,呼吸沉重,一双眼睛红到充血,紧紧盯着门口。

“砰”地一声响,仓库门被一脚踹开。

寒风灌入,盛柔心惊抬眸,就见陆绎琛走进来,沉着眉眼,黑色衣角翻滚,一身萧杀凌厉之气。

盛柔看着那道逆光而立身影,一身的力气突然被抽掉,几乎站不住。

她的眼泪无声无息顺着眼尾流出来。

是他。

他回来了。

陆绎琛凝视着她,深邃的眼如墨般,浓得化不开。

隔着冷风,四目相对,太多太多的情绪积攒在一起,好似说不清,又好似在眼神里都说清了。

疤痕男怔了几秒,随即激动大叫道:“我要跟总负责人谈!把他叫来!”

这么年轻英俊的男人,想来也不是负责人。

陆绎琛转眸看向劫匪,眸底蹙起一抹令人胆寒的狠戾。

他缓缓抬手指向盛柔,忽的笑了,笑得邪气横生,“我是她老公,你说要不要跟我谈。”